政君哪里料到自个随意的几句话,竟然引发了皇宫里一系列的事。
当张婕妤在翠微宫里打了家人子一个巴掌,刘奭在太子府中长吁短叹,刘询在未央宫窗前欣赏着戎婕妤腰肢柔软的舞蹈时,她正在和姐姐君侠头碰着头算府里的收支账本呢。
自打她俩联手主管了家中的中馈,政君的时间越发紧张了起来。
每天早上和姐姐向耿氏请安后,听家里的管事婆子汇报大小事项。耿婆子的伤还未好完,起身行走尚且不利落。耿氏虽然病好了,却总是蔫蔫地,府里的事情只是听着,主要就是关心主院里住着的哪些庶子庶女们。
政君除了忙乎这些,每天还要抽几个时辰到阿父的书房里陪崇哥读书,顺带也浏览些藏书。在这里她经常能碰见盖显和盖胜兄弟两,盖胜自然是陪着崇哥念书,盖显总是匆匆的进书房借阅书籍,政君和他正面接触的时间并不多。
她知道,盖显是个守礼的君子,不想留下什么话柄。
其实大汉朝只是遵从七岁男女不同席的规定,男女之间的大妨并不是那么严重。但盖显这般君子的做法,自然能让政君高看他几分。
政君在盖家兄弟的膳食上就不免多花了些心思,盖显和盖胜两人尚在为父母守孝,虽然在王家寄住,不易披麻戴孝。但他兄弟二人穿的都是素色的粗布衣服,吃的都是素食,不沾荤腥,不喝酒,不去游乐之处。
在政君看来,盖显的仪态不俗,又能早早明确合适自身的目标,是个如阿父所说,绝非池中物的男子。君侠若是愿意,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可是君侠的心里前一阵子惦记着大表哥,这一阵子惦记着淮阳王。阿父还在一厢情愿地想撮合大姐和盖显的婚事,君侠怎么能看得上盖显呢。
政君叹口气,摇摇头。
淮阳王自和大哥结交以来,每逢大哥太学沐休总要来找他出去游玩,要不就在家里谈天论地,大表哥也跟着一起。政君总是不经意地碰见他们。
淮阳王总是亲切地喊着她豁牙,逗弄着崇哥。淮阳王是个人见人爱地,崇哥也喜欢他的不得了。可是政君不喜欢大表哥和大哥与淮阳王走的太近,盖显和盖胜也有些和他不对盘,大约是之前冲撞车驾结下的梁子。
盖家兄弟知道淮阳王来王凤的院子里拜访,一准都躲得远远地,崇哥想介绍最好的朋友盖胜给淮阳王,却总是找不见人影。
政君不知道,只要淮阳王见了盖显,必然怒目视之。盖胜自然是和哥哥一条心,怎么会凑上来受辱。
与之相反,君侠却是借了管家的便利,只要得知淮阳王一进王凤的院子,她便开始准备膳食,并且精心打扮一番,用各种理由,拉着政君一起进餐。淮阳王从来没有拒绝过君侠留膳的邀请,政君也从来不驳君侠的面子,她知道君侠的心劲是拦不住的,只要君侠的心不放在大表哥身上,让她左右为难就好。多自个看着,君侠也做不出什么丑事来,只有催着阿父速速将君侠的婚事定下来为好。
大表哥每次见着她,都喜悦地微微笑,有时蹭着没人注意,总是摸摸她的头发,或者捏捏她的小鼻子。有时就叫崇哥给她转递些小物件,都是用心挑了来的,是她喜欢的。
若不是身边有人不方便,政君想,大表哥一定会问她,那天他的许诺她是否愿意接受。
政君想着就会脸红,总是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回味着汤哥的好,她和汤哥自小一起长大,汤哥总是护着她,哄着她开心。除了大表哥过于宽厚,心性过于纯良,政君觉得,他那里都好。
这门亲事对她来说,已是极好的。两家原本就是亲戚,李家又是知名的大儒,底蕴深厚。李志又敬重长兄,若是她嫁给大表哥,未来的妯娌关系必然是好处的。舅母和舅舅也会疼爱她,就连凤哥和崇哥也会更加得益于李家的庇护。
政君极想大姐君侠找门好姻缘,这样君侠便不会为了她和汤哥在一起而嫉恨。但是君侠的心太高,一心想攀着富贵。太子尊儒,李家自然是要站在太子这边,再不然,也应当学***的启蒙老师般,早早退去,占个中立之位。政君很想劝服大表哥和大哥,不要再和淮阳王来往了,这样君侠的心也消停了。
秋日的午后,政君捧着书简,却一个字没有看进去,只一心等着父亲回来,在肚里打着腹稿。
王禁兴冲冲地带着野鸡回来,也不嫌脏,直接用树条绑好,掂着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便发现政君正捧着竹简在发呆,连一旁崇哥偷偷支起脑袋打瞌睡都没发现。崇哥的口水都把练字的沙盘沁湿了一片。
王禁咳嗽了一声,崇哥的脑袋猛地点了一下又抬起,政君也清醒了过来。
几只野鸡也“咕咕”地叫着,崇哥的小脑袋又晃了晃,身边的沙皮犬盯着王禁手里的野鸡,嗷嗷地叫着。
“去,这不是给你吃的。”王禁对着沙皮犬斥道。
“阿父,这是什么?这么漂亮的毛?”,崇哥跑上来,用手摸着野鸡长长的尾巴,一边摸一边赞叹道。
野鸡不情不愿地小声嘀咕着,盖胜也凑上来。他经常跟着父亲打猎,见得多,便笑着说:“这是世叔打回来的山鸡。”
“山鸡?”崇哥忍不住想拽一只长长的羽毛下来,他看准了尾巴上那只黑的发绿的毛,伸手就扯,野鸡“咕咕”的大叫,一时间书房里热闹非凡。
“啊,拉屎了。”崇哥懊恼地叫,那山鸡在他的脚上拉了泡稀屎,书房里的味变得怪了起来。崇哥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干的好事,还在那里气恼,这是阿母给他做的新鞋。又漂亮又合脚,盖胜眼馋了许久,这山鸡真坏。
政君和王禁看他的狼狈样,也不安慰,只顾着哈哈大笑。
“去,拿下去玩去吧,这是阿父今日在山上打猎得的,专门带回来玩。叫王丹给你弄个笼子养着,莫要飞了。”
崇哥嘟嘟囔囔着:“它还敢飞,拉坏了我的新鞋。”
王云上前拿过野山鸡,崇哥这才不情不愿地和盖胜下去了。
王禁看了看沙盘上崇哥练的字,摇了摇头,这小子开始偷懒了。政君端上香汤,伺候着阿父洗了手,又递了帕子问:“阿父,可是要换衣物?”
王禁见女儿这般贴心,肚里一乐,准是又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