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询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侍卫们大声喝道:“什么人?”
戴长乐放下手中的野鸡腿,往那边走去,这儿是皇家林苑,能来此处的除了负责养殖猎物的寺人,便是非富即贵。他要赶在刘询被认出之前,拦住那些人。
“戴……”,刘钦看见戴长乐将手指放在嘴边,便意识到林子里的父皇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好奇地惦着脚尖,往长乐的身后望去,父皇正对着他挥手示意,让他滚远点。
父皇的对面坐着个埋头啃着鸡腿的男子,面貌俊秀,与王凤颇为相似,但比起儒雅端庄的王凤多了几分风、流不羁。他打听小豁牙家里的事情时,暗卫曾呈上来王禁的画像。这真人要比画像还要风、流三分、俊俏三分。听说父皇最近和王家走的近,原来并非虚言。
他想借故结识小豁牙的父亲,便故意挪开身体,让身后的王凤和李汤露出脸来。
“阿父?”
“姑……姑父”
同时响起王凤和李汤惊讶地声音。
刘钦故作懊恼地揉了揉鼻子,暗地里甚是得意。
王禁抬头望去,原来是自家的两个孩儿,他用油乎乎的手拍了一下刘询的大腿:“念许,这是我家大郎和李大儒的嫡长子。”
刘询皱了皱眉,瞪了刘钦一眼。刘钦听得王禁喊父皇念许,不由得嘴撇了撇。见父皇面生不悦,他也跟上前来,对着刘询施了一礼,笑着说:“叔叔,刘钦有礼了,没想到叔叔在这里打猎,可还玩的开心?”
他和刘询每每在外游玩相遇之时,均是这般制造迷雾。
刘询咽下嘴里的兔肉,用鼻子哼了哼,转过脸来笑着对王禁说:“稚君,这便是淮阳王了。”
王禁愣了一愣,有些惊慌,这是他这一生见过最尊贵的人了。也不顾手上的油,起身便要施礼。
刘询又瞪了刘钦一眼。
刘钦连忙上前扶着王禁的胳膊,笑着说:“王世叔,我和王凤、李汤都是好友,怎么能让您行此大礼。”
王禁一愣,不由地对这俊雅的少年高看一眼,这郎君和自家的凤哥差不多大,却这般放的下身段。他直觉和身边的刘询有关,但也不得不佩服刘钦的胸怀。
他又看了看王凤,凤哥果然眼光不错,与这样有着名士风采的皇子为伍。
只是君儿也说的对,这样的**俊雅的贵族少年,这么虚怀若谷的对待他这样的无名小吏,又能放下身段和一群没有功名的少年郎厮混,拥有着远扬的美名,怎么也不像是只愿意做淮阳王的皇子。
刘钦已经袖着手,眯着一双凤眼,凑到戴长乐身边,腆着脸道:“长乐,我也想要一块野鸡腿。我们几个走了一路,猎物一个也没有碰见,想来都是被叔叔赶跑了。”
王凤在一旁灿灿地笑,刘钦眼见几次要捉到猎物,都被他一惊一乍地吓跑了。害的眼下要到阿父的朋友这里要吃的。
刘钦如愿在父皇身边占了个位置,又将李汤和王凤唤了来入席。刘询坐在那里自有一番威严气象,王禁和他熟悉,浑然不觉,自顾自地吃喝聊天。李汤和王凤两人却被这威严压着,觉得束手束脚,放不开。
刘钦便为他两撕了兔肉来吃,他们都感谢地一笑,静静接过手中的肉无声地咀嚼了起来。刘询有些不耐,二郎带来的两个郎君,像兔子般温顺。他笑着对王禁说:“稚君,你看你在这里,两个小郎君都不敢说话了。我们且去玩耍一会,把地方让给他们吧。”
“也好,我和长乐也吃得差不多了,再去前面打几只野鸡带回家去,我那四郎上次养了只兔子,被那不长眼的奴才杀了。今日正好打只野鸡哄哄他。”
“额?为何不再带只兔子回去?”
刘询起身,也不理会刘钦哀怨的眼神,自顾自地和王禁走了。王禁说的高兴,早把淮阳王和两个郎君忘在一旁。李汤和王凤这才敢大声呼吸,之前何止不敢咀嚼出声,就连呼吸都是悄悄地。
“四郎说他为那只兔子花了太多心血,今后再也不养兔子了。”王禁叹道。
刘询不再言语,王家父子二人,说出来的话总是戳中他的心,让他钝痛。
回到未央宫中,长乐觉得主子一扫和王禁分别之前洒脱,又变得阴郁起来。刘询背着双手,对着窗外池中破败的荷叶,怔怔地发愣。
时光不能倒退,过去无法挽回。一些事一旦发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一些人即使再也不见,心底还是会带着深深的愧疚。
永失我爱,内心只有深深的惋惜和无言的伤痛。忘却是痛苦,留恋是记忆。你在我的梦中,昔日的爱恋演绎成圣洁的荷花,一年四季,袅袅娜娜地盛开,永不凋零,永不落败。
瑟瑟的秋风吹过他的发顶,几缕散发脱离了束发金冠,飞扬起来。
“主子,起风了,不如……”
“你下去吧,宣太子来未央宫。”
太子刘奭正在王皇后的永乐宫里,陪着母后说话,刘奭自小在王皇后处长大,两人感情很深,就像亲生母子一般。
刘奭听得父皇传唤,便匆匆拜别母后,往未央宫赶去。长乐来传口谕时,他瞧见了母后失落的眼神。
父皇很少来母后的永乐宫,一年之中,母后仅能见到父皇几面。他虽然贵为太子,却从未享受过,有父母相伴的普通人家的欢乐。
母后虽然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父皇的冷落,每次都细细问起父皇的一切,又总是叫他好好照顾父皇,可他自懂事起便总是瞧见母后哀怨失落的双眼。
宫中陪着他长大的乳母阿子说,父皇是为了他才选中母后做皇后的,他的生母许后被后母毒死,他还在孩提时,便被后母下了几次毒。幸好父皇一直保护着他,没有让后母得逞。
为了防止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父皇废了后母,没有选宠爱的张婕妤,而是选择了母后。父皇自此再也不宠幸母后,不让母后生子,让母后一族的荣华都系在他的身上。
这便是父皇一直要告诉他的帝王心术了,可刘奭觉得这样对待母后很残忍。父皇一直讲究以法和权术来约束国家和周围的人,而他却信奉儒学,讲究孝慈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