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天高气爽,草长马肥,正是皇家园林狩猎的好时机。
刘询带着戴长乐打了两天野猪,不像往常那般兴致高昂。长乐知道旧日好友一直对未找到能将许后唤来一叙的方士耿耿于怀。但这事的确难办,武帝时期,也是苦苦求了很久,方找到这么一位方士,让武帝在梦境中再见李夫人一面。
他一心想叫刘询提起兴致,便想起了王禁:“皇上,不如我们把王禁叫上一起出来打猎?他的病也该好了。”
刘询高高的额头在阳光下有些发亮,他一身玄衣,在赤兔马上犹如天神。长乐望着他的主子、他的朋友竟有些晃神。刘询在监牢里出生,襁褓之中就无父无母,可谁知他竟登上了九五之尊。命运真是难测,九五至尊的人也有他的缺憾,娇憨爽直的许平君再也回不来了。
“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同病相怜的表弟呢。也好,我们去找他。”刘询过了片刻回道。
戴长乐的嘴咧开了,王禁这家伙还真有几分运气。
也不知长乐施了什么法子,竟将王禁从廷尉府中拽出来,和他们一起带着狗儿去打猎了。刘询喜欢和王禁一起没大没小、微服出游的感觉,他看了看有些清瘦,但依然倜傥的王禁,唇角微微翘起。
这个人是他的表弟,和他一样桀骜不驯,喜欢美色,也同样对着发妻有着挽回不得的痛。有了这个人在身旁,他的心情竟能略略好些。
“这里是皇家园林,念许,来这里没事吗?”王禁惊讶地盯着刘询。
这个问题不知怎么地,取悦了刘询:“稚君,你担心什么,我怎么说也是皇亲,在皇帝那里也是有几分薄面的,打个猎又算什么。”
王禁点点头,这个朋友来头大,他早已知之,如今只不过是惊上再加点惊罢了。他今日也是心事重重,昨日女儿政君给他说的话,叫他回味了一个晚上。
两个人在林子里射了几只兔子和山鸡,溜了回马,看着无边的林海,两人心情都有些舒爽,不约而同地长舒了口气。又相对着大笑起来,长乐跟在后面,摇了摇头。
由于是微服出来打猎,并没有大队的人马和狗队、苍鹰跟随,也没有人专门赶来野猪围猎。但这样随意地打两三只小猎物,却也惬意。
一行人停在林子里比较宽敞的地方,铺开席子,准备休息进食。王禁最喜欢烧鸡,便和长乐两人将野物在溪水旁处理了。刘询坐在树下,眯着那双深邃的眼,惬意地闻着侍从们烧烤食物的香味。
王禁拿起烤好的野鸡腿,啃了一口,笑眯眯地说:“长乐,我年少求学时最喜欢和我大舅哥烧烤野味了。”
长乐看了他一眼:“你大舅哥?那个李大儒?”
“是啊,我夫人也是在河边认识的呢。好美呢!”王禁舔舔唇。
“哈哈,是你夫人美还是这野鸡腿美?”刘询笑了,也有了胃口,抓了条野鸡腿啃起来。
长乐笑眯眯地望了王禁一眼:“你家小娘子想必也是个俏娘子吧,王郎也是个俊郎君呢。”
“哎,说起我那二娘子,真是个美人,我夫人生的那三个,都长的俊秀。”王禁得意洋洋地便啃便说。大汉朝进食时颇有讲究,每个人都要分案而食,进食时极少说话。偶尔还要点香、奏乐助兴,进食差不多时才会开始谈论。像今日这般,席地而坐,边吃边说,大家都觉得放松了不少。
刘询又撕了块兔肉,鼓着嘴巴说:“我那几个郎君也长的很俊俏。”
王禁一叹:“我那二娘子,越来越灵慧,偶尔说些话,都叫我惊异不已。都是我和她阿母不好,若是不闹和离,她也不会这么多心思。”
“额?”刘询和长乐都望着他。
“她昨日竟然对我说,哎,这话到此处为止啊,乱议朝中事会被抓去重责地。那个什么郎,因为说凤凰没到长安来,只去了杜陵,没啥可庆祝的就丢了官。”王禁小心谨慎地说。
长乐瞅了瞅刘询变幻的脸色,“噗嗤”一乐:“王郎,作为廷尉史,你还有什么官可丢的?”
王禁抹了抹嘴上的油,也笑了:“那倒也是,我们怎么议论也到不了皇帝的耳朵里去啊。”
“我那大郎不知怎么认识了淮阳王,二娘子对我说,淮阳王是那大鼎,我家大郎是那瓦罐,瓦罐和那大鼎在一处,倒霉的是瓦罐。”
刘询一口肉没嚼好,便大块吞到嗓子里,咳嗽个不停。长乐连忙放下手中的烤肉,赶上去轻抚他的后背。
王禁连声说:“念许,你是不是也被我那二娘子惊着了啊。”
刘询终于停了咳嗽,红着脸嘶哑着声音说:“是啊,你家二娘子芳龄几何?”
“虚岁十二了。这还不算什么,还对我说这皇上不知怎么想的,太子尚未登基,淮阳王便美名遍天下了,说大郎不宜和如此美名的皇子太近乎。我那大郎平日就是个书呆子,二娘子说什么他也不反驳,只这次,非常维护那淮阳王。兄妹两个在我的书房里争论了半天,好在大郎去了太学复学了,要不这兄妹两人还得争下去。”
王禁边吃边唏嘘着:“念许,你是皇亲,自然是和那淮阳王熟悉的,那淮阳王为何美名如此之大?”
刘询笑笑:“不过是个俊俏小郎君罢了,还没有及冠呢。”
“额?”王禁的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念许,你说这皇上会不会改立太子,换了淮阳王呢?许后毕竟逝去多年,张婕妤必然是个美娇娘,深得帝心。”
长乐的眼神突然变的严厉起来,钉在王禁脸上,才说过他的运气好,怎么竟这般不知死活。
刘询笑着说:“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听说皇上念念不忘前妻,他在微时受到许、史两家照顾,换了太子许家该怎么办呢?”
王禁一拍大腿:“没想到皇上也和我一般是个痴情的,我这大郎怎么也不会被庶子越了去。”
他浑然忘了,自个以前是怎么忽视三个嫡子嫡女地。
“你这二娘子倒是想的真多啊。”刘询意味深长地叹道。
“哎,小小年纪便借我的手,把她后母和姬妾们收拾的服服帖帖了。我也乐得家里清净。”王禁埋头继续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