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姬屋内。
任姬打着照顾好姐妹的旗帜,磕着瓜子,喜笑颜开地说:“瞧那耿婆子的惨样,新夫人这下要老老实实呆在后院养孩子了吧。”
夏姬话语里闪过一丝刻毒:“她要真生出了孩子,还有你我站脚的地吗?”
“你是说?”任姬放下手中的瓜子。
夏姬的确对于新主母充满了忿恨,这是她选择和政君联合的原因。
李氏在时,她活的很滋润。自耿氏来了,便和儿女分开了,王禁也很少来。她竟然就这样失宠了。
她将这事揣摩来去,只得出一个结论:将庶子庶女都放到正院里养不会是王禁的主张,但一定是王禁同意了的主张。
这个促使王禁做出决定的人除了耿氏不会有他人,耿氏这样做自然是为了隔断姬妾们与王禁亲近的机会,首当其冲的人便是她——夏姬。
既然你叫我如此不好过,我也不会闲着叫你好看。这一向是夏姬的脾气,当从李婆子嘴里知道大人为何娶了耿氏,又如何被耿氏连累丢了廷尉平的官职之后,报复之火便冉冉升起。了解王禁心性的她知道撕了耿氏的脸面,也不会被大人处罚。
眼下她想到了政君像是无意间说起的话:“我们三个嫡子女有阿母留下的嫁妆,阿父不会对我们太过,今后新母生的嫡子嫡女自然是要占前头的。”
夏姬扔了手中的瓜子:“她要是站住了脚,今日做的这些加十倍还给我们也有可能。眼下是大人生气由着我们闹罢了,她献几个美貌年轻的侍婢便能将大人留在她屋里了,时间长了,再大的气也消了。”
任姬哆嗦了一下,暗叹只想着泄愤,竟忘了以后。
“这事,我两得好好谋划谋划。”
任姬被动地点点头。
政君和君侠协助耿氏掌管家事以来,一切又沿着李氏定下的规矩在行。耿氏也知机,不再提什么改旧例之事。
按照舅母教的,政君先和君侠将账目拿住,又分类按厨房、针线、花草、门房、浆洗等一项项按例安排入冬的准备事宜,一时间倒也忙得很。
即使忙乱,君侠也乐意。府中下人们个个老实听令,君如也不敢再来招惹她,夏姬的份例都是她来发放。这种感觉太好了!她看看二妹,越发觉得看不懂了,以前只是觉得二妹尚小,一派天真。但近来二妹所说之事,却又个个应验。若是二妹有意藏拙,这城府也未免太深了。她爱慕李汤的事,二妹是不是也是心知肚明却不相帮呢?
她想起李氏婚礼那日,二妹和李汤二人在李家后院那颗大树下,两人竟是如此相配。一丝妒意克制不住的涌上君侠地心头,她不想再与这个柔美乖顺的二妹呆在一处,便推说自个有些累,要暂歇片刻。
她在园子里转着,想散散心思。走到亭边,突然听得有人在朗声读书。凝眸望去,竟是二妹前阵子带回来的盖显,正捧着竹简坐在池边。
阿父曾经说起过此人绝不是池中之物,问过自个可愿许嫁。有李郎珠玉在前,她怎么还能看上这个落魄子弟。如他真这般好,怎不叫二妹去嫁。
君侠苦涩地咬咬嘴唇,转身便想躲着盖显远远地,却又听得一个霸道的声音惊讶地问:“怎么你竟在这里?”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忍不住回身望去,只见淮阳王刘钦正站在离盖显不远处,一脸惊疑。
盖显站起身来,放下竹简,向淮阳王施了个大礼。朗声道:“见过淮阳王。”
刘钦一脸鄙视地望着他:“你莫非是趁机赖上小娘子了?她是个心软的傻子,孤可不是。上次看在她的份上,饶了你一顿鞭子。你可速速离去,莫要打什么坏主意。”
盖显回味着刘钦那几句话,这淮阳王对二娘子有什么心思不成?他内心有了猜测,便淡淡地说:“淮阳王误会了,二娘子乃是我的世妹,承蒙世伯不弃,我暂且居住在此。”
“世伯?”刘钦有些怀疑,他回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侍从,打听来的消息怎么没有个世兄住在小豁牙的府上呢?
“正是,我阿父和王世伯都是故交,亦是同乡,我随世伯研习律令已有一段时日了。”
“哼,你好自为之,安分守己才好。”刘钦带着侍卫,扬长而去。
他是听见有人读大汉法令,声音也算好听,才过来看看的。不知为何,素来好名声,喜法令的他很讨厌这个也同样研习法令的人,竟灭了想攀谈的心思。
盖显盯着刘钦的后背,恨不能盯出个窟窿来,这个仇他记住了。
君侠也在盯着刘钦的背影,听这两人对话,淮阳王对二妹好似特别维护,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家中花园内?淮阳王究竟和李家、和二妹有何交情?那日只顾着自个失落,见了淮阳王也未施礼,便被二妹拉走了,事后也未问二妹。
她咬着手中的帕子,若是不能嫁给李郎,被贵气逼人的淮阳王收为姬妾亦是好事。
淮阳王今日是来访王凤地,当然也想顺便瞧瞧那个小豁牙。
王凤正和僮奴王义两人收拾行囊,打算去太学继续研读《尚书》,今年闹的这般光景,估计通过策试有些困难,但总得一试。正如阿父所说,自个还要病多久呢?君儿这阵子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为何变成这样他也心中清楚。作为兄长,一定要选了官,成为王家的顶梁柱,方能让妹妹和弟弟过的好些。
僮仆通报说有位刘郎来访,他也未在意,以为是太学里的朋友来探视病情。待到刘钦带着几个侍卫出现在他凌乱的书房里时,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他竟不知自个什么时候成了淮阳王的朋友了,他往淮阳王的身后看看,没有看见表弟李汤的身影。这淮阳王难道不是和表弟一起顺路来的吗?
刘钦见王凤如此,袖着手“噗嗤”一笑,那双凤眼得意地弯了弯:“孤就知道王郎会大吃一惊。”
王凤这才将嘴巴合拢,对着他连忙施了礼。两人聊了阵子,他还是没有搞明白刘钦的来意,但这份忐忑不久便被刘钦给打消了。
刘钦什么话题都能接上,谈吐风雅有趣,为人谦和有礼,又不失尊贵。
王凤先是被刘钦亲自来访的举动感动,接着又被刘钦的才学和风度打动,没片刻功夫便仰慕至极。
他心中暗道:素闻淮阳王礼贤下士,精通四书五经,兼习律令,声望高过太子。这传闻竟是真的,怨不得表弟对他如此推崇,只恨我身世低微,竟是高攀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