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君用袖子抹了抹自个的脸,摆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来,望着阿父。
王禁听得众人七嘴八舌地讲述,将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政君,等了这么久,女儿终于出手了。
他不是不能命耿氏如何如何,但这样做失之自然,耿氏也会心生他念,而对于女儿来说太容易得到的就太容易丢失。他一直在等,等着耿氏撑不住他喂下的食犯错误,等着女儿忍不住了出手。
王禁脸上挂着严霜,喝令夏姬等人回屋内休养着,又命大奴将耿婆子带下去,打她二十板子。
耿婆子撕扯着高声的喊冤、喊痛,众人听了都觉得解气。
府里的奴婢觉得心中憋的那口气抒发了出来;夏姬等人为打了主母的脸面,伤了她的臂膀高兴。
就连小小的崇哥也为杀了花斑点的坏人被打而开心。
王禁接着去了主院,命人抬着耿婆子跟着他,又命人速速请了郎中来。政君和君侠对看一眼,便各自回院子不提。
耿氏已经知晓了这场风波,她心里怒极,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可又说不出什么来。
见王禁进了门来,她强撑着要起来服侍,王禁连忙将她按住:“夫人,还病着呢,好好将养身体才好。”
又唤侍女来,问耿氏一日的食宿情况,端的是贴心细致,她稍稍好受了些。
王禁见她脸色转好,又说:“耿婆子那刁奴,竟然趁你病着,克扣到姬妾们的身上。今儿犯了众怒,为了堵住她们的嘴,只好将她打了二十板子。念着是你陪嫁来的婆子,没有重责。”
耿氏这会再怎么笨,也不会说这些都是她令耿婆子按照耿府的条例来的。若要是王禁追问她,好端端地为何要将这些旧例改了,又如何说呢?
她心里已经影影绰绰地知道李氏和李氏那三个崽子在王禁心中的份量了,虽然她并不承认,但始终没有胆子去触碰这处逆鳞。
她只好赞同着,牙都要咬碎了:“这耿婆子竟敢负我,夫君你打的好。”
王禁的唇角微微翘起:“夫人,我这可是为了你,只要你不怨我就好。”
接着他摸了摸耿氏的额头:“你这会能下床和我一起进夕食吗?那些姬妾们怎么都不上来侍候你呢?眼里还有没有大妇了?”
越说声音越严厉,眼见就要发怒了。
耿氏的心又甜了起来,忙伸手抓住他:“王郎,我觉得这会子好多了。是我不愿意叫她们进来侍候,屋里多了旁人,闹得慌,我们好好说会话罢。”
王禁说:“也好,只是你身体这样,耿婆子又被打了,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怎么帮你料理这么多的事呢?”
屋内沉默了一阵,耿氏实在是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来用了。
“我看就叫大娘子帮你掌家吧,她已经及笄了,需要你多教导她呢。要不是你病着,这孩子的婚事还要你管着我才放心。”王禁贴心地提议。
“这样也好。”
耿氏点点头,大娘子帮忙自然是好的。
“二娘子年纪也大了,还是嫡女,叫她也跟着掌家,这样别人也挑不出什么理。今后两个女儿都出嫁了,三娘子和四娘子就也该历练历练了。有她们帮衬着,你就安心带孩子,生孩子好了。”
王禁又说。
“也好。”耿氏应了,她心里虽然有些不愉快,但还是点了点头。王禁的这个建议,怎么看都没有反驳的理由。
政君得到次日便和大姐协助管家的消息,不由得张着嘴咯咯地笑了。今日那出戏,夏姬和任姬演的果然精彩。不枉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叫李婆子传信。
后宅事宜由她和大姐来管,姬妾们自然要安分;姬妾们的儿女在耿氏手里捏着,耿氏一心想着养育儿女,身边的臂膀被折了不少,不老实也不成了。王家的后宅应当会平静不少吧。
政君觉得轻松了许多,仰躺在榻上,将手放在脑后,还晃着脚上的绣花圆头履。李婆子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小主子,你这样子叫人看了去,怎么嫁人呢?”
“这有什么?我将来找个像大表哥那般不嫌弃我的。”
政君脱口而出,说了出来又觉得自个冒失,想着大表哥的话,她的脸不由得红了。
李婆子好似嗅到了什么味,狐疑地皱了皱鼻子,看着政君红红的脸蛋,终是忍住没有开口。
小主子大了,她暗想。
政君受不住李婆子那颇有含义的凝望,找了个话题问她:“今日这事虽然办的漂亮,但却还是有后患。后母眼下是不得不咽了这口气,她可不是个能吃亏的人。若是真的生下个弟弟或者妹妹来,站稳了脚跟,她又会如何呢?”
李婆子想了想说:“这夏姬和任姬既然想清楚了愿意帮我们,自然也是不愿意新夫人站稳脚跟。小主子你这招联合纵横用的真好。”
“后母若是有了孩子,倒不会在财物上影响大哥和崇哥什么,我们自有阿母留下来的嫁妆。
嫁妆还放在舅舅那里管着,后母即见不着也惦记不着。可夏姬生的孩子自然就往后排了,眼下商哥和君如都不在她身边,她已经没什么可依仗的,但还有个盼头。
后母生子对她影响反而最大,她自然最是心焦。”政君轻声说道。
接着她又笑嘻嘻地偏侧过身子,用手支起头来,娇俏地说:“都是从阿父的书房里学来的。”
崇哥抱着沙皮犬跑了进来,坐在榻边,笑着说:“姐姐,我叫王云去看了,耿婆子到现在还没醒呢。”
他特别高兴后母吃亏,更高兴耿婆子挨打。花斑点死了,小狗可不能再出事,他走到哪里都抱着那只狗儿。
虽然王禁教了他《孝经》,让他懂了礼仪。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惦记让坏人倒霉的,坏人自然是叫他阿母、阿父、姐姐、哥哥不开心的人。
政君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着道:“知道了,去找盖胜耍去吧。”
崇哥又一溜烟地抱着狗儿走了。
政君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李婆子说般:“我只要弟弟能这么一直开心就好。耿氏怎么有资格做我的母亲?自古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她无耻谋算阿父,比妾还不如。我王政君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女子抢了我阿母的位置,连累我的阿父,还要对我的兄弟们不善。就算我能忍,争强好胜的夏姬能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