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显对于王家只有感激的份,尤其是巧言在淮阳王车驾前救了他哥俩的二娘子。他已连着两日未进饮食,若是再受了鞭刑,只怕活不下来了。
二娘子清丽的面容牢牢地刻画在他的心里,这是恩人!阿父曾经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弟弟时不时地在他耳边说政君姐姐如何如何好,每每在书房遇见了二娘子,他的内心都要波动一番,却也仅此而已。
他尚在孝期,一般人家的儿郎都应在父母的坟前搭建茅庐,守制三年。
为了日后的谋划,带着弟弟寄居在王家,跟着世伯苦学律令,已是不孝。
幸而已过了百日,世伯也是个不羁的,不在乎这些俗礼。居人篱下之人,怎敢奢望二娘子的青睐,只图日后能有所报答了。
政君是不知这位世兄内心的起起伏伏的,她日日密切关注着夏姬和耿氏的动静,并时不时的派李婆子去夏姬那里传些话。
夏姬的一双儿女均被分开,虽然商哥和君如都不在耿氏院中讨生活,但对于她来说依旧是个沉重的打击。
往日里借着这双儿女傍身,过得甚是滋润,还可以频频见到大人,不用担心失宠。
眼下只是个生了一对儿女的平常姬妾。
这对于一向争强好胜的夏姬来说,怎么能够心甘。
耿氏也一样心有不甘,她原先为王郎如此看重自个而卖力,按着他的指点,将庶子庶女们都养在自个院内。她嫌麻烦,将才两岁多的四娘子君弟留在任姬身边,可王郎说姬妾怎么能带好孩子,还是嫡母教养他才放心。
整日里为了院子里那六个庶子、庶女操心,生怕辜负了夫君的期望。每日里还要主持中馈,耿婆子虽然一片忠心,但才智平平,能帮她的有限。她又不愿意循李氏留下的旧例,想要把李氏的痕迹都抹去,处处都要按照耿府那一套来。
王禁倒是每日里都要到主院里来,但多半先是去看看几个子女。待到来她屋内时,她已经累的浑身乏力,侍候起夫君也没了力气。她怕夫君不满意,转身到其他姬妾们那里去,便拨了阿芳和阿桂侍候他。
耿氏到成了替王禁养孩子、管家业的大妇,陪着王禁寻huan作乐的倒是从娘家陪嫁来的侍女。
时日长了,她也醒过味来,这比当年李氏的日子还惨。但夫君这般做,又处处占着“理”字。她有苦说不出,就连向夫君抱怨都站不住脚。若是旁人听了,也只会评论一句妥当,王禁这是尊重大妇。
她内心又急又气,又不愿意让别人看笑话,竟撑的病了。
王禁又说要整顿家风,姬妾侍婢们不能插手管家里的事,阿芳和阿桂侍候了他,竟叫耿氏去了两条臂膀。
耿婆子更加颠三倒四的忙不过来,又要侍候主子,又要管着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不能按照旧例来行,真是苦啊。
眼看快要入冬了,秋装才拖拖拉拉地发了没多久,冬装尚未备下。府里上下的奴婢们从未受过这般的罪,怨气都积了一身。王禁看在眼里,并不做声。
这日,夏姬身边的侍女小雀为了辅食的份例和耿婆子吵了起来。
小雀叉着腰,指着耿婆子骂道:“你这黑心肠的婆子,竟然克扣姬妾们这点份例。以前的夫人尚未如此苛待过我们呢!你算是那颗葱?”
耿婆子脸涨的通红,一时气急,竟也不还口,直接撑开五指朝着小雀的脸上叉上来。
小雀就势一倒,半躺在地上,拍着地哭叫:“耿婆子打人了。”
场面便从争吵升级到了哭闹。
夏姬听了也忙忙出来,她一脸憔悴,衣着单薄,哆哆嗦嗦地扶起小雀。对着耿婆子便是一揖,哀求道:“耿婆子,我这侍女不会说话,您就原谅了她罢。哪怕是不给吃的,不给衣穿,我也不会再说什么。只求您高抬贵手,莫要怪罪于她。”
耿婆子更是气恼,大汉朝平常人家只食两餐,只有贵族、高官、大户人家中方食三餐。
李氏和王禁在这方面一直延续着家族旧例,并未更改,依旧一日三餐。
耿氏觉得要勤俭持家,按照耿宅的惯例,方改了份例。
夏姬话里话外说的她就成了仗势欺人的恶人。
耿婆子的嘴比较笨,但脑子却是不笨,她笑道:“夏姬莫要多疑,这份例之事都是定制,就连夫人病了也只是两餐而已。府中人人都是如此,并不只对你一人来着。”
夏姬也不说话,只是抽出帕子,搽试着眼角的泪,还一边病怏怏地咳嗽着。
旁边一圈看热闹的僮奴们都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自从新夫人掌了家,这冬装到现在还没见影子,众人都穿着往年的旧衣。日子渐冷了,反而还要将三餐减为两餐。
总而言之是一句没有说出来的话:还是李氏在时好啊。
耿婆子越听越气,又不好发作,只好压着性子劝夏姬速速回屋内静养,添些衣物,莫要得了风寒。
就在这时,三娘子君如哭哭啼啼地冲上来,拉扯住耿婆子就骂:“你这作死的老奴,竟然欺负到我阿母这里来了。母亲病了不理事,我要与你一同去见阿父,叫阿父评个理。”
夏姬只是在一旁和小雀抱着哀哀地哭。
政君和君侠闻讯也来劝说,场面一片混乱。政君悄悄对王云施了个眼色,王云点点头,便悄悄溜走了。
过了一阵,王商满头大汗地奔来,对着夏姬跪下,大声痛哭:“阿母,孩儿求您回屋里加衣,莫要冻出病来了。前一阵子您腿上跪出的伤还未好呢,和这老奴动气值什么?”
君如也在一旁跪下,跟着兄长一起哭求。
耿婆子眼睁睁地望着这几人在一起演戏,越演越热火。她稳稳的一个借着夫人病重,胡乱弄权,苛待大人姬妾的罪名就要扣在脑袋上了。
政君瞧见她那傻呆呆地模样,差点就要笑出声来,连忙伸出袖子掩着嘴无声地笑,不知道的人看着政君轻轻抽搐的身体,还以为二娘子也在感伤哭泣呢。
耿婆子那里知道王宅后院这些女人的厉害。
耿夫人治家甚严,耿大人又最怕夫人,耿宅后院的姬妾们比起王宅的那可真的都是吃素的。
任姬也紧跟着出现了,站在一旁大哭,拉着夏姬的手喊道:“姐姐,你可莫要想不开啊,看在三郎和三娘子的面上,你要顾惜自个的身体……”
这下子就连君侠都忍不住捂着袖子抽搐上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一声大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家主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