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君有些心不在焉地哄着弟弟入睡,她有些焦虑,等着王义传信回来。
崇哥今日十分乖巧,早早闭上眼睛睡了。
李婆子的身影在屋外晃了一晃,崇哥的乳母给政君施了个眼色。
政君看了看崇哥,便轻轻起身,朝自个屋内走去。
乳母掖了下被角,放下纱帐,点了蚊香,也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崇哥侧耳听到他们都走远,翻身坐起,穿戴好衣物,悄悄溜到到姐姐的窗下偷听。
阿父今日和后母吵闹,后院里围了那么多人,怎么会是小事。
姐姐这般魂不守舍,让他更加担心阿父。
李婆子轻声说:“大人离开主院,直接去了书房,脸色很难看。”
“哎,不知道这消息告诉舅舅有没有用,阿父眼下醉酒的厉害,又正发着脾气……”姐姐叹道。
崇哥在屋外眨巴着大眼,阿父去了书房?
他悄悄退回屋子,唤来守在外面的王云,两人往书房摸去。
都已是宵禁时分了,王义还没有带信回来,政君也睡不着。
也不知阿父怎么样了,她命李婆子端着灯去了厨房,做了碗醒酒汤,两人往书房去了。
灯罩里的烛火一跳一跳,王禁木然地望着这烛火,怀里抱着四郎。
他低头看着在他胸前留了一滩口水的崇哥,觉得酸楚。
今日耿氏告诉他,姜姬带着重伤跑了,有人说可能逃进了廷尉大人的府上。
他一怒之下,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砸向她。
怪不得她一天到晚神不守舍,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死死瞒着。
于大人向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死在他手里的官员还少嘛。
姜姬抱着怨气会在于大人处说些什么,谁都预料不到。
光是蜀郡郡守的贿赂就够他受的,更何况他现在正在能否升任廷尉平的关键时期。
他实在不愿再看到耿氏,耿氏一家。
她就是他的扫把星。
李氏在时,他的日子何尝过得这么烦闷。
政君悄悄进来,看烛火都将熄了,便轻轻取下灯罩,换了油烛。
阿父猛地抬头,像是才发现她进来,她鼻子一酸,呐呐道:“阿父”
“嘘”阿父将弟弟慢慢放到榻上,又摸了摸她的发顶,笑道:“君儿还不睡?”
“阿父,您喝了太多酒,还是喝点解酒汤吧。”她将阿母教给她做的汤呈上。
阿父喝着喝着,眼泪便掉进了汤碗。
她转过头去,佯装看着弟弟。
“崇哥和你一样担心我呢。”王禁收拾好情绪,强笑着对政君说。
政君俯下身,贴着地,对王禁说:“阿父,女儿一时惊慌,已经派人去舅家告诉舅舅。”
“什么?”王禁一惊,扶着案几,挺直了上半身。
政君有些颤抖,她也不知道这样做……。
“你带了什么信?”王禁问她。
“姜姬逃逸,我……我怕对舅家和阿父不利,便……”
“你是如何得知?”王禁奇道。
“听大姐说,耿府里逃出了一个重要的人,阿父您一气之下,失手将后母打伤。我便猜到是那姜姬,便急急派人去舅家通报。”
王禁愣了一阵,半响方说:“君儿,我到是小瞧了你。也对,亲儿的孩子,自是兰心慧质。”
政君见阿父并不怪他,便抬起身来,跪坐好。
她迟疑片刻,还是问:“阿父,这件事……”
“既然你已经传信给你舅舅,阿父只有等了。事情也许会有转机也未可知。”王禁叹道,他一时急怒,竟忘了还可以找前舅哥。前舅哥会怎么做呢?
政君和阿父小声说话,等着天亮。
清晨,她发现自己和弟弟抱在一起,躺在书房的榻上,阿父已不在书房内。
崇哥睡的像个小猪。
她轻轻为弟弟掖了掖被角,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去梳洗。
蹑手蹑脚地出了书房,政君朝着自个的院子走去,她突然愣住了。
远处,阿父正站在花圃处发呆,晨光里他神色萧肃,像个落寞地孩子。
她扭头轻轻离开,回到院子里,便派了李婆子去书房照料崇哥,让他和阿父一起进朝食。
又将崇哥的乳母训斥了一顿,令她跪在廊前。
崇哥用过朝食回来,见乳母为他被姐姐罚跪,脸涨红着要给姐姐解释。
乳母忙将他扯住:“小主子,莫要闹了,府中有事,二娘子是怪奴婢没有照料好您。下次小主子莫要偷偷出去才是。”
崇哥低下脑袋,轻轻“嗯”了声。
接近午时,王义终于回来了。
他只带回来了两个字:“莫急。”
王禁叫了王义去,细细问过。
政君也不请自来,坐在一旁听,王禁也不撵她,女儿这般行事,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反正他行事向来不羁,也不在乎这一项了。
“……昨日奴婢赶到时,因只认得夫人,便将二娘子的话带给了夫人……”王义低头道。
“李大人问清缘由,夸小主子机智……”王义继续说,王禁看了看女儿。
“……席上还有一位苟大人,他说可以找丞相府中旧人打听可有此事,被李大人拦下,说这样做甚是不妥。”王义复述着那晚的情况。
“后来……李大人便叫府中大奴李闯安排我暂作歇息,等第二日他们商议后,再叫我回来。”王义惭愧地说,结果就带回来两个字“莫急”。
王禁却是心中一松,按舅子这般说法,这事恐怕还有转机。
却又有些不虞,昨日是重阳节,那苟宾去了李府算是怎么回事?
政君见阿父的脸色变了又变,知道这事大概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解,阿父又有心情吃苟叔的醋了。
她笑着问王义:“除了苟叔之外,席上可有他人?”
王义抓了抓头,李府的人他尚且都认不全,支吾半晌:“还有四个小郎君。”
“额”政君想了想,安慰失落的阿父:“想是苟叔一家都去了舅舅府上过重阳节了,听说苟叔家没有主母打理这些事。”
可说完了又觉得不如不说。
她见王义还给她施了个眼色,知道还有话是带给她的。
便借故和王义前后离开,王义果然在廊下等她。
他对政君道:“奴婢临回府时,有位苟大郎叫奴婢带话。说叫主子莫担心,大人无事,但只怕仕途上有点艰难,请主子早做打算。还有就是不辱使命。”
政君讶异,莫非是苟寻,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什么又叫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