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汤看着廋脱了形的凤哥,很是不满地说:“你不是经常对表妹说,你选上官就好了吗?
你知不知道表妹周旋在你、你阿父、姑姑、后母之间有多难?崇哥还小,你就这么不堪一击?”
志哥见气氛不对,便自觉地带着崇哥出去了。
凤哥苦笑一声:“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求学选官也不过是为了叫父亲高看我和母亲一眼……”。
眼下后母都娶进门来了,他的挣扎是多么的苍白无力,选官是多么遥远的事,而眼下就是狼狈的定局。
李汤气的转过脸去,也不看他,愤愤道:“你难道只为了这个活着吗?真是妄为君姐和崇哥的兄长!
你作为兄长就该在前为他们遮风挡雨,现在反倒是君姐小小年纪为你谋划。
姑姑即便不和你阿父和合,她也有她的好日子过!
你如此这般病着不起,又什么时候能选官?迟迟不拜见自己的后母,你难道要让名声都坏掉吗?
平通侯杨恽为世人所称道,不光是因他的才名,还因他对后母非常孝顺。后母死后将她所有的嫁妆都留给他,他却分给了后母的几个亲戚。
你这样任性妄为,将来做了官,被有心人扑风捉影参你一本,你又将如何?难道辞官不做不成?
就是眼下,你如此这般,后母能对表妹表弟喜爱吗?”
他顿了一顿,尽力平和心情,放缓语气道:“今日姑姑才说了几句,表妹不等她说完,便躲在池子边哭得伤心,也不肯见我。你何时见表妹这般悲苦?莫再要表妹独自支撑了。”
凤哥出了一身汗,李汤什么时候离去的他也不知,很多年后他都记得表弟说的这些话。
李汤走时,王禁还未回府,看看时间不早,他也不是很想拜见前姑父,便和志哥匆匆离去。
政君在榻上一觉睡到天明。醒来时,才发现昨夜原来和衣而眠,只是脱了鞋袜,盖了床锦被。
她唤侍女进来:“这是什么时辰了?”
“已近辰时”
“为何不早早叫我?”
“夫人那里已派人来告知了,今日不用去请安。”
“哦?”政君扬扬眉,她突然想起昨日原本是要找阿父回禀的,没料到一觉到现在。
“王云昨晚可曾过来禀过父亲何时回的府?”
“未曾,大人好像一直没有回府。”李婆子端着朝食进来道:“小主子,快起来进点朝食,大人一夜未回府,新夫人又说不用请安,看阿桂的样子,像是有点什么事。”
政君便伸着手,任由侍女为她穿衣。穿好之后,她对着铜镜照了照,又觉得不妥。
上次阿父一夜未归,便娶了后母。这次……。
她还是另选了套素淡些的,又梳了个简单的双环髻,没装点什么发饰,只用了与襦裙同色的发带。
她又叫王云得知阿父回府便速来回禀。
夕食过后,阿父还是没有回来。
大姐君侠倒是来这里坐了一坐,问了些母亲的情况。政君心不在焉的嗯啊着,她总觉得这次阿父又有事发生。
君侠见引不起政君的兴致,有些泄气。
她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件事来,便对政君说起:“……夏姬被后母弄了个好大的没脸,说是后母气的不行……。”
政君耳边飘过这段话,她猛地抬起头来,打断说的正高兴的大姐:“大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说,今早母亲不叫我们去请安吗?”
君侠见政君有了兴趣,脸色变得好看了些:“就是因为这个,后母不叫我们去请安了。小玲说传话的阿桂脸色很不好,我便叫她去打听,原来……”她说到这里便顿住。
“原来怎么啊……莫卖关子了,好姐姐。”
“那我问你什么事,你也莫要卖关子呀。”君侠掩着嘴打趣道。
政君猜想夏姬被罚这事和阿父不回府有关,连忙答应:“好,大姐快说吧。”
“今晨,夏姬和任姬不知为何早早便去请安,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后母很是生气,摔了茶碗,命她到廊下跪着,还不给垫子,跪了足足两个时辰呢。”君侠幸灾乐祸的说,也瞅了瞅政君的脸色。
政君闻言一愣,后母这就动手了?
“……好似后母是迁怒。夏姬今日也是不凑巧。”君侠接着问:“二妹难道不开心吗?”
“额?”政君扬了扬眉毛,她不明白君侠这是何意。
君侠蒲扇着眼睛,充满快意地对她说:“小玲给我禀报时,我这心里都乐开了花。那夏姬仗着商哥得阿父的宠,便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我看她触了后母的霉头,乐的很!”
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政君也陪着笑了笑,她也乐于看到夏姬倒霉。
后母这么就出手了?是为了兔肉的事借题发挥?还是夏姬今日真的就犯了错?
君侠又推心置腹地道:“夏姬跟着父亲时日久长,总是捏酸争强,借着商哥生事。
以前就挑唆父亲不喜母亲,母亲被气的自请下堂就有她的功劳。妹妹莫要被她欺瞒,须得早日应对的好。”
政君听来像是处处为自个着想,便问:“应对?应对什么啊?大姐,夏姬不是惹恼了母亲被罚跪了吗?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转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大姐,等着她往下说。
“自然是防着她来谋算你啊……”君侠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人人都要来谋算我的,包括你。
政君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她苦恼的问:“我不知道她要谋算我什么,又怎么应对呢?”
君侠有时真搞不懂这个妹妹。二妹一会聪明,一会憨傻,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隔了层肚皮。
为了李郎,她也得向这个妹妹靠拢。更不用说,夏姬也是她的敌人。
她决定今日豁出去了:“后母刚入府,根基未稳,又听说她原本不是阿父想……。”
她看了看政君的神色,继续说:“夏姬有儿女撑腰,难免不想在这后院里翻起浪来,闹得后母站不住脚,就像……就像母亲一样。
后母忙于应对,不讨阿父欢心,夏姬自然依旧得宠。将来商哥的前途、君如的婚事都好说……,还不是她说什么阿父就听什么。”
她觉得自己一个未嫁女儿的身份和妹妹说这些甚是不妥,但也顾不得了。
“我且问你,你表哥许亲没有?”君侠认真的问。
政君一脸茫然:“表哥?那个表哥?”
“自然是你大表哥了。”君侠一点都不放松的盯着政君的眼睛。
“大姐,我怎么知道?这种事情,舅母怎么会给我讲?”政君叫道。
君侠连忙捂着她的嘴:“你莫急,我恍惚听说大表哥和你订过婚约,两家大人都同意了的。
这婚事可莫要被夏姬算计了去,她可是日日盯着你和崇哥。
上次崇哥的兔子被吃,一定也少不了她的份。昨日,她还和三妹到我的院子里,问起大表哥的事情,问的很详尽……”
政君脸涨红着说:“大姐,你这是从哪里听的胡话来。我怎么会和大表哥订了亲事呢?大表哥是李家的嫡长子,舅舅和舅母选儿媳妇都选的眼花了。”
她又看了看君侠紧张的神色,捉侠之心顿起:“大姐莫不是会错意了,三妹也该是和二表哥年纪相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