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君和汤哥循声望去,竟是大姐君侠。
君侠今日穿着浅粉色的留仙裙,上裳是藕荷色的短襦。头发梳到后面拢成结,用一根碧色的丝带扎紧。
后面再分成两股,绕成环,绾成了个单刀髻,上面点缀了几个碧色小花钿。
又在髻后留了一些头发,披在肩后,标示她未曾许嫁的身份。
炎炎夏日里,她这一身装扮令人心情顿时一爽,凉快了许多。
政君觉得大姐今日这头发梳的异常的好,她不由羡慕的摸摸自己发顶上两个小环髻,要等到行过及笄礼方能像大姐那般打扮。
李汤看见她的小动作,不由得微微一笑。
君侠慢悠悠的走过来,那姿势格外好看,她眼睛发亮,对着政君嗔道:“二妹便自己去看望母亲了,也不与我同去,不是前几日才说过。”
政君只得微微一笑:“大姐莫怪,大哥的病还没有好。我怕母亲疑心,便自个去了,连崇哥都没有带呢。”
君侠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划过政君的小鼻头,娇笑中带着亲昵地说:“你这个小滑头,姐姐不怪你便是,只是我也有些想念母亲罢了,母亲可还好?”说着她用眼睛轻轻扫了下旁边站着的李汤。
政君不习惯大姐和自己如此亲昵,不由得头朝后缩了一缩。她发觉君侠眼光扫过李汤,就也扭过头去看。
李汤本就具有李家人都有的好相貌,今日他穿着玄色深衣,削瘦的上身被紧紧包裹其中,显得更加修长。
那细细的腰身,宽大的袍袖,衬得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文君子的气息。
他虽然还没有戴冠,只是梳着总角,但在夕阳的照射下,稚嫩的少年也自有一番风采。
志哥在一旁又桀桀的怪笑数声,君侠的脸突地就升起了红霞。
这红霞将少女含苞待放的美渲染到了极致,政君为这妩媚也是怔了一怔。
李汤颇有些手足无措,他向来不见除了姑姑和政君之外的王家女眷。这个女孩子一直瞅着他,叫他有些莫名的紧张。
君侠转过身来,对着李汤行了一礼,笑着说:“这个便是母亲一直挂在嘴边的大表哥了罢。君侠这厢有礼了。”
李汤忙忙还礼,又将志哥喊过来,叫两人见过。
志哥对这位表姐并不感兴趣,也知道这表姐的兴趣并不在自己身上。
见过礼后他便拉着比自己小五岁的崇哥在一旁唧唧哝哝地说的欢快。
崇哥倾诉着花斑点的惨死,他再也不养兔子了种种,叫表哥原谅他没有照顾好兔子。
志哥又哄他去家里看鹤舞,还答应带他去斗鸡。
一行人边说边行,便到了二门处。李汤匆匆向两位表妹告别,三个小郎君要在此拐道去看凤哥。
政君正要点头,君侠掩嘴笑道:“我也正打算去看看大哥呢,不如一同去?”。说着还扯了扯政君的袖子。
她看看愣怔着的政君,又笑着说:“二妹?反正都是一家人,不必太见外,倒显得生疏了。”
政君只好点头称是:“大姐说的自然有理。”两个小娘子便和郎君们一同去看望凤哥。
凤哥的院子里种着半院子的修竹,一进院子,便觉得格外幽凉。君侠先赞道:“大哥这里如此幽雅,倒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三个郎君并不答话,政君正想应话,便看到形销骨立的大哥正慢慢走出屋子,强撑着身体接他们。
她推了推李汤,李汤会意,连忙上去扶着凤哥,往屋里去。边走边说:“表哥,你这又是何必,我们难道还是客人不成。”
李汤比凤哥还要小一岁。赵氏和李翰成亲多年,一直不开怀。后来纳了两个妾,妾没有生,赵氏却连着生了两个小郎君。
凤哥嘶哑着声音说:“现在你们倒的确是客人了。”
政君听了气上心头,也不管君侠还在这里,嚷道:“大哥,你这是怎么说?阿父都说了,我们和表哥家依旧是亲戚。你倒好,先自己这般说起来,也不怕寒了舅舅和表哥的心。”
凤哥噎的难受,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咳嗽袭来。李汤连忙抚着他的背,慢慢顺着。
他笑着回过头来,对着政君说:“表妹啊,莫要着急,表哥怎么会是要和我们生疏的意思。”
政君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旁边还站着分不清楚意欲何为的大姐,这话传出去难免又要被夏姬等人拿来生一番是非。她看看君侠,低下头去。
君侠也意识到她在这里并不受到信任,她抿抿嘴,但还是不愿意告辞离去。
李汤扶着凤哥斜靠在窗边的榻上,他们几个人分散跪坐在榻前,和凤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君侠问过凤哥的病情,再说说闲话,便也无话了。
李汤开始问起太学的事情来,政君和君侠也插不上话,只有默默听着。
李志突然喊了声“表妹”,便凑在政君的耳边,叫她带着君侠走,他们有体己话要说。
政君其实也有些急着想见父亲,想问清楚舅舅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看看一脸认真,默默倾听着的大姐,咳嗽了一声,说:“大姐,我们也看过大哥了,我……我想回去……回去看一下兔子。”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来。
崇哥听到”兔子”二字,便撅起了嘴。姐姐虽然说让给他养,可他再也不想养了,听起来都伤心。
君侠也意识到再呆下去,恐怕会惹人生厌。她笑着说:“妹妹日日惦记着这只兔子,照料的倒是精心。”
李汤听了此言,心情很好,他笑嘻嘻的朝君姐看来。
君侠又说:“大表哥,能否也给我一只兔子养养?我保证也像二妹那般精心照料。”
李汤听得此言,有些窘迫。李志在一旁瞪着他,意思是莫要再把他弄来的兔子送人了。
他硬着头皮说:“好……好吧,表……表妹,我等有了兔子,便一定给你。”
君侠掩着嘴笑,一双乌黑的眼睛溜溜地扫着脸红红的李汤:“那我可就等着表哥了。”
政君顿时警铃大作,大姐莫非是,莫非是……。她不可置信的看看大姐,又看看大表哥。
这时李志在一旁用看白痴的眼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