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回门前王禁抱着她唧唧哝哝了半宿,说了些在她看来是掏心窝子的话,夫妻之间好似更近了一步。清晨起来,王禁又替她端镜描眉,她很是受用,心里一直甜丝丝的。
这好心情便一直维持着,即使梳头时在铜镜中看到王禁和侍女阿桂眉来眼去的,她也没发作。阿桂本就是用来固宠的,左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的事。这颗棋子,她得用在好时机,定不能就这么容易叫王禁得了去。
清晨,朝食完毕,姬妾和女儿们都来请安。夏姬和任姬窥着她的脸色不错,便甜言蜜语的将耿氏从头饰夸到衣着。旁人都插不进话,只能在一旁附和。她也知道一时半会拿这两人没法,便也赏了个笑脸。
这两人话锋又一转,开始夸起政君今日穿红纱显得格外貌美,和李氏当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耿氏的脸越拉越长,政君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
若是以往,政君必然会默不作声,尽量不引人注意。
自她决定应战之后,便没再打算退缩。
她已然看清这些人的本质,她们就像是苍蝇,只要闻到一丝肉味,便会“嗡嗡”的围住叫个不停。
躲避不能解决问题,只有将苍蝇都拍死,才能得清净。
政君没理会夏姬如此直白的夸奖,等她说完,便笑嘻嘻的接过话头,转向耿氏:“母亲,女儿倒觉得三妹妹才是美貌,颇有乃母之风。”
耿氏“哦”了一声扬起眉毛等着她的下文。
政君看向夏姬:“谁不知道阿父最喜欢商哥和三妹呢?总夸夏姬会带女儿,还曾叫我好好向三妹学学。如果不是三妹像夏姬集美貌与贤德于一身,阿父又怎会爱屋及乌呢?”
君如手拧着腰带,她很想说政君几句,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耿氏皱起了眉头,叫嫡女向庶女学学,这话,真是……。
她看了眼夏姬,愈发觉得对方不可小觑。
任姬忙忙接话:“大人好像更喜欢崇哥吧,日日带着他在书房里练字,这府里的小郎君可没有被这样待过。”
政君低叹了一声道:“阿父不过是怜悯我们生母不在身边罢了。”说罢,颇有深意的顿了顿。
又补充说:“根哥不是也常常半夜生病,阿父都是从主院起身去看你们吗?”
这争宠的事一说一大堆,任姬和夏姬可没少借着孩子生过事。政君随口就能说出一两件来增加份量,看谁比谁狠。
耿氏笑嘻嘻的看向了任姬,目前跳出来的就是这二人同盟了。
若说那日的兔肉事件和这两人毫无关系,她是一点都不会信的。
君侠在一旁摇一摇政君的胳膊,暗示她莫要说下去了。
政君只是不理,继续道:“若说到美貌二字。政君虽是年幼,却也懂得,被人夸奖一声美貌是好事。可这德行二字是摆在美貌之前的,大妇讲究的是德,妾才追求美貌呢。”
夏姬恨的把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平日里倒是小看了这二娘子了,竟然让人无法回嘴。
耿氏长得团团一张脸,若与李氏相比,只胜在年轻二字。
她俩扯来扯去,无非是见那日耿氏初见政君的脸便沉吟半响,猜到耿氏对李氏的美貌有所猜忌罢了。不想反倒被政君将二人的老底都揭了。
耿氏笑着道:“君儿说的很对,你将来是必定做人家正头夫人的,得先讲求“贤良淑德”四字,美貌到退居其次了。”说着颇有深意的看看夏姬,你一个妾只要美貌就够了,集美貌与贤德于一身,意味着什么?
因耿氏要回门,众人便早早散去。
君侠拉着政君说要趁着日头不大,在园子里逛一逛。
政君明白她有话要说,便应和着跟着进了园中。走了一阵,君侠又说累,在亭子里坐下。
两人方坐定,君侠便问她:“二妹为何今日如此咄咄逼人?”
政君讶异的望了她一眼:“难道大姐觉得,夏姬和任姬夸我美貌是好意吗?”
“自然不是,但母亲已经离府。你应当小心处事,何必得罪她俩呢?她俩绝非善类,又从不吃亏,必然会想个法子在别的地方扳回来。”君侠苦口婆心的劝道。
她当着政君的面还叫着李氏母亲,以示她依旧挂念着李氏对她的好。
政君低头想了想:“大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怕我亏越吃越大。”
君侠长舒一口气:“你知道我是好心便好。母亲对我一向不薄,我也没有什么可回报的。女儿家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这府里我也呆不了多久。只盼着你和崇哥好好在这府中度日罢了。”
政君听着她说的情真意切,不免也有些感动,便拉过君侠的手说:“大姐这份心意,我和崇哥都记在心里了。”
旁边的李婆子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政君一眼,心中嘀咕,和她娘真像,几句话就把心都哄出来了。
君侠接着关心:“君儿近来可曾去看过母亲?”
“没有”。政君失落的垂下肩膀,她也想知道母亲近日可好,是否还在为父亲再娶而伤心,苟宾是否趁机安慰了母亲的心。
只是,新母才嫁进来,怎么好就去看母亲呢?
君侠接着道:“其实,我也很想去见母亲,却一直没有机会。今日阿父要陪着新母回门,不如我们……?”
她看了看政君的脸色。
政君差一点就要说出一个“好”字来,突然心中一动,没有作声。她连忙垂下眼皮,低下头去,若是慢一点,只怕就要泄露出怀疑的表情。
君侠这是为了什么?政君暗想。
旁边李婆子生怕她就要答应,又不好打断两个小主子的谈话,急的挪了挪步子。
政君隔了一会,缓缓说道:“崇哥也为了兔子的事,闷闷不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再去找表哥要只兔子给他。”
君侠连忙接道:“小孩子便是要哄的。有了新的,便会忘了旧的,君儿,你想的很对。”
政君又转折一下:“可崇哥说他再也不养兔子了。说起那事,还要谢谢你的侍女小玲。若不是她告诉我们,我和崇哥还被瞒在鼓里,谁欺负了我们都不知道。”她边愤愤地说边扫了扫君侠的脸色。
君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看了看站在厅外的小玲,笑着说:“我也是听小玲说起,便忙叫她来通报你们了。”她又接着道:“谁知道这新母好端端的就想起吃兔子了呢?”
政君越发不明白这位好大姐究竟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