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政君强撑着洗漱完毕,又去唤弟弟起身。
他抱着被子不起,怎么哄就是不应。她有些急怒,害怕去晚了后母不喜。
若是父亲也因此觉得他们不懂事,岂不是更麻烦。
她和他没法讲理,便翻过弟弟的小身子,在他臀上狠狠抽打了两下。
弟弟“哇”的哭了出来,政君又是心疼又是懊恼。她忍着眼泪,看着哭泣不止的弟弟,狠狠道:“崇哥,你若是要害姐姐,便不去拜见后母。你今日若是不起,以后便不要叫我姐姐。”
崇哥吓得脸色发白,顿住哭声。他连忙翻起身来,搂着姐姐的脖子,抽噎道:“姐姐,我听你的。”
政君搂着他道:“崇哥,你要听话,一定要听话啊。”
李婆子便过来给崇哥穿衣物,他一直都很配合。只是边穿边紧紧的盯着政君,生怕她不见了似的。
政君扭了扭他的小鼻子,说:“崇哥,生姐姐气了?姐姐打的你疼不疼?”
崇哥摇摇头说:“没有,姐姐,你千万不要也不要我了。”
政君眼圈一红,强笑道:“傻弟弟,姐姐不会丢下你。你只要听姐姐的,便没事,我们便能好好在一起。”
她用热帕子敷了又敷崇哥的眼睛,怕被看出来哭过,让后母不喜。
草草收拾完毕,两人牵着手,急急往厅堂赶去。
厅堂里已经坐满了人。王禁的十几个孩子,还有七八个姬妾,已分序跪坐。家主和主母未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甚是热闹。
政君舒了口气,便在姐姐君侠下手处坐下。崇哥也紧挨着政君坐下,君如的位置便自动往后挪了一位。
若是以往,这些都是小事。
今日,夏姬和君如却都很不高兴。
君如扭扭衣带,对政君说:“二姐,崇哥是不是该跟着根哥坐在一处。”
崇哥听了,连忙紧抓住政君的衣袖,嘟着嘴说:“我一向是和姐姐坐在一处的。”
夏姬摇摇头说:“长幼有序,男女有别。崇哥,你母亲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任姬连忙跟腔:“就是。崇哥,可别怪庶母说你,你这么大的孩子,也该守守规矩了。”
这两人嫉恨崇哥近来受到王禁宠爱,这又正好是新主母进厅堂的时辰。她俩便颇有默契的想闹一场,试探一下新主母的风向。
政君心下一怒,正要答话。姐姐君侠立刻拉了拉政君的袖子,示意她莫要争执。
接着便听得王禁的声音在问:“任姬,你叫崇哥守什么规矩?”
王禁晨起和耿氏你侬我侬了一番,便催着她来厅堂,两人正正好听到夏姬和任姬在排揎崇哥。
任姬连忙答道:“大人,任姬不过是叫崇哥和根哥他们坐到一处,免得挤了姐姐君如的位置。长幼有序、男女有别这些个规矩,崇哥也是该守的。”
王禁看看耿氏,并不搭理任姬,笑着对嘟着小嘴的崇哥道:“崇哥,到阿父这里来。”
崇哥又是生气,又是高兴。他生阿父和后母在一起的气,却又高兴阿父护着他,便别别扭扭的挪到阿父怀里。
任姬和夏姬的脸色都很难看。
耿氏笑道:“任姬说的很是,但尊卑亦有序。姬妾教导家中嫡子守规矩,这个规矩可不能有。”
王禁看了看任姬,只摸着崇哥的脑袋,和他小声说话。
任姬连忙应声:“任姬知错,谢夫人教诲。”
耿氏挥挥广袖,叫她退下。此事便放在一边。
耿氏和王禁坐在榻上,家中嫡子、嫡女便上前见过后母,接着是庶子庶女,再接着是姬妾们,还有一些得宠的侍婢也混在里面拜见了当家主母。
耿氏见嫡长子凤哥没有来,心中便是不喜。王禁代答道:“凤哥身体有恙,还在养着呢。这孩子极是用功,一直担心耽搁了太学的课程。”
耿氏挤出笑容说:“小小年纪,便进了太学,倒是难得。”
崇哥哼哼唧唧半响才说出:“见过后母”几个字,耿氏脸色更是难看。
王禁瞪他一眼,说道:“崇哥,叫母亲。”
崇哥嘟嘟小嘴,重又行了个礼,说:“崇哥见过母亲。”
政君焦虑的看着崇哥,临行前叮嘱了他多少次,怎么又不听话。
耿氏做欢喜状,给崇哥了一份小孩子的玩意,做见面礼。
她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恭声道:“君儿见过母亲。”
耿氏看到政君那张俏丽的脸庞更是不乐。她从姜姬那里得知李氏又老又悍妒。
便以为李氏不过是年轻时有几分姿色,又生了儿女,为此王禁才不放手。
见了政君,她便能辨出李氏的容貌不是几分姿色这么简单。
她半响沉吟不语,政君也不敢挪动。
王禁在一旁咳了一声,她才缓过神来,笑眯眯的给了政君一份见面礼。
再接下来便是姬妾、侍婢们,虽然春天已经过了,耿氏的肝火今日还是有点旺盛。可夫君坐在一侧,怎么也要摆出大妇姿态。李氏便是为了姬妾、宠婢们和王禁闹的不可开交的,她提醒着自己。
这一番折腾,半个早晨便过去了。
耿氏的前夫程家虽是大族,但她的前夫身体较弱,又被她拿的服服帖帖。家中并没有什么姬妾来晃眼睛,就连侍婢都没有几个。她虽然对今日这般早有准备,但也十分气恼头疼。
王禁在旁将耿氏的表现看在眼里,他早已料到,今早她的心情不会很愉快。他也懒得这会子上赶着哄她,便带着崇哥去书房练字去了。家里的庶子们也都散去,只留下女儿和姬妾们陪着小心和耿氏说话。
耿氏已是极没有耐心,胡乱打发了几句,便回内室休息了。
政君和大姐君侠别过耿氏,两人一路回院子。
大姐的生母早逝,原先养在阿母名下。到了可以定亲事的年纪,她便自己分了院子另住。
大姐在纺线、织布、刺绣这些女红上都曾得到过嫡母的严格指导,后来她便开始守在院子里准备自己的嫁妆。
政君平日里和大姐来往较少,今日她的暗示叫政君有些意外。
政君知道她善于揣摩人心喜好,深得母亲和父亲的喜爱。但母亲和父亲闹和离时,当时这个最能说得上话的大姐,却并没有做什么表示。
大姐近来常借故到政君的院子里坐坐。今日,两人又聊了半天闲话,政君更加确定,大姐是有事而来。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君侠能有什么事需要求她,按理,大姐应当讨好的是新主母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