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君趁阿父尚未成亲,往舅家多去了几次。
阿父忍了很久,还是求着舅舅在婚前见阿母一面。
阿母避而不见,只叫她转赠了条亲手缝制的冠带给阿父。让他好生度日,善待孩子。
看着阿父那双失落的眼,政君竟有些不忍心。
可阿母的确不易再见阿父了。
王禁知道今世和李氏的姻缘线已断,越如此越在心里记得深,觉得李家兄妹对自己和那耿家父女的行径真是天上与地下的差别。
他亲手将李氏这些年给他做的外衣、中衣、小衣、腰带、发带、鞋袜都收了起来,藏在书房的夹壁之中。
若是耿氏来了,估计她是容不得这些,留下也可做个念想。
女儿政君总用那双酷似李氏的眼,默默望着他。
她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陪着崇哥来书房练字时,提了许多要求。
王禁虽然诧异,但也都同意了。
“阿父,哥哥休养完后,要去太学攻读。女儿很担心他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能否将王丹的大儿王义拨给他侍候呢?”
“也好,王义岁数也到了,年纪上也跟得上凤哥,那就派给他吧。”王禁点点头。
“崇哥现在住在我的院子里。他年纪还小,阿父,能否暂不将崇哥挪出我的院子。等他入了学,再搬到前院去和哥哥们同住?”
“嗯,……也行。”王禁若有所思的望了政君一眼。
政君接着说:“王丹的二子王云也已经可以给崇哥做伴了,不如也一起指给崇哥吧。以后他入学,也需要有个僮奴跟着伺候,自然打小就跟着侍候他的放心些。”
她打算将阿父的心腹大奴王丹和她的兄弟们牢牢捆绑在一处。
阿父点点头,只是脸色并不好看。
阿父问她:“君儿,你那里又要谁呢?”
她看阿父脸色不好,但依旧不管不顾的说:“阿父,不是女儿对后母不敬。乳母李婆子是阿母陪嫁来的,若是……若是和她现在分离,女儿多有不便。还希望阿父成全。”
阿父说:“你后母自有她当家的分寸。只是你的乳母的确不宜更换,她也照顾你和崇哥多年。若你后母提及,我便与她解释便是。”
她和李婆子这几日计量了许多。后母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情,她也都想过。听了阿父这些话,她心下大定。
阿父却讽刺的笑了笑:“君儿,你还怀疑阿父连你们几个都保不住?”
政君看着阿父,不说话,突然就哭了。
她知道她回答什么都是不孝,不是对后母不孝,便是对阿父不孝。
舅母说过,孝是天下人都不能违反的,女孩子不能没有好名声。
后母现在不得阿父的心,但难保以后,现在说什么都不如不说。
只有哭才能叫阿父内疚心软。
王禁看着那双眼睛里盛满泪水。他想起李氏,叹了一声,说:“好好带着崇哥,过几日,给他找个先生先讲些书。你也跟着听听,你阿母当年也是知书达理,颇有才名的。”
政君抽泣着点头应下。
王禁郁郁的走到马厩,牵出匹马喝酒去了。
现在叫他觉得还有点期望的,便是仕途上有可能进一步了。未来的岳丈大人看在女儿的份上,再怎么着,也必然会提携他。
耿氏得知王禁去酒馆喝酒,很是气闷,心下暗骂,且让你松散快活几日。
这段日子,她在家准备嫁妆忙的很。
她看上王禁、下定决心要嫁给他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
嫁妆虽然从前夫家取回,但还是有耗费。
突然要嫁人,还有许多东西需要重新准备。
婚约虽然定了下来,她还是担心王禁和李氏私下还有来往,便派了人暗暗关注王禁的动静。
知道王禁去过李家一趟之后,便没有再去。两人像是断了联系,她松了一口气。
为了讨好他,她向父亲的妾侍姜姬打听王郎喜好什么女子,李氏都有那些喜好,两人如何相处。
还按他的喜好在身边备下了几个侍婢,将来好帮自己固宠。
一闲下来她就琢磨着怎么彻底打败王郎的前妻,再赶走他身边的姬妾。
她相信靠着爹爹的威势,一定能牢牢将王郎把在手心。
一个月的时间备嫁,对她来说太紧张了,而且也不能往大里操持。
但夜长梦多,越早到王郎身边越有助于她早些占领王郎的心。在面子和里子之间,她选择了里子。
那李氏又老又悍妒,王郎还舍不得放手,没有对比怎知道她的好。
如果不是王郎想和那李氏复合,她又何必急急定下计策来谋算王郎。
给她足够的时间,她有这个自信,她一定能做到和王郎谱就一段佳话。
出阁的日子就在她的日盼夜盼中来了。
虽然已是八月,正值酷暑,耿氏一点也没有觉得热。她只担心流汗流多了,会把妆弄花。
拜别父母时,她怎么也哭不出来,还是喜娘掐了她两把,才干嚎了两声。
入花轿前,她偷偷瞥了眼来接她的新郎官。
王郎穿着一身红色,骑着高头大马,整个人洋溢着一层喜气,更显的风、流倜傥。
她满意的入了花轿,发现轿内比外面还要凉爽。原来在花轿的角落处,摆了两小罐冰,格外凉快。
她心里甜丝丝的。姜姬说的没错,王郎对女人很是贴心。
喜娘牵引着她走完了一整套仪式,这些对她来说也本不陌生。仪式完毕,她坐在大床上,期待着王郎赶紧送完宾客。
夜里,大醉的王郎摇摇摆摆的回了新房,她小心服侍着他入睡。
半夜王郎酒醒,两人圆了房,对她很温存。
耿氏觉得她的路并不难走。
政君在阿父的大婚夜里,跪坐在案几前,对着打开的竹简一字一句的读着。
李婆子在一旁劝她早点就寝,明早还要和崇哥拜见后母。
她只是不理,一遍一遍的读着母亲和离时唱的那首《氓》。
外面喧哗吵闹,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他们都在祝福阿父和后母喜结良缘。
可阿母就这样慢慢的化成了背景,总有一天她会在阿父的心里变淡。
阿母也会另寻良缘,那时候阿父还会对他们觉得内疚吗?
男人善变的心意,果然是靠不住的啊,那靠得住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