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休日,王丹来请政君和崇哥去书房。
政君已去过一次舅家,将情况都告知了舅母。
舅母安抚她,必会好生筹划。
舅母也看出她对父亲的心结,便问她:“君儿可是对你父亲心有不满?”
她揉着衣裳,点了点头。
赵氏想这孩子外表柔顺,内心还是像母亲,非得掰过来不可,这“孝”字上可是犯不得半点错。
她问政君:“上次给君儿说的话,君儿都记住了吗?”
政君答道:“君儿都记住了。”
“那你又做了些什么呢?”赵氏问。
政君张张口,又闭上,做了什么呢?她好像的确是想不起来。
赵氏说:“你母亲为了你们能在王家能有个好的处境,正扭着性子哄你爹呢。
你还不如崇哥,不愿对你的父亲表达孺慕之情。母亲从怀胎十月时便对孩子有了感情,父亲和孩之间则是慢慢相处出来的。
崇哥天然喜欢与父亲接近,现在你父亲多少也对他放在心上。你不对父亲亲密,父亲又怎么会爱惜于你?
你母亲最担心的就是你将来的亲事,难道要让她的心血付之东流吗?。”
她鼓足勇气说:“父亲对我不慈。”
赵氏喝道:“你却不能对父亲不孝。”
她低下脑袋,赵氏心想,这个不吭不哈的倒是个牛性。
她摸了摸发髻,说:“我头都快被你气昏了。”
政君连忙扶住赵氏,赵氏点点头,说:“君儿到底是关心舅母的。”
“舅母对我这般好,我怎么会不将舅母放在心上。”她认真的回道。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怎么不能先对父亲好些?你父亲不只你一个女儿,也不只是你们三人的父亲,而你却只有一个父亲。从来只有叫子女顺从父母的,到没有见过父母反过来顺从子女。”
“自古以来以孝治天下,世人都不敢不孝。否则将会为天下人不齿,你现在的行为便是不孝。
我刚嫁入李家时,天天要侍候翁姑,时时都要和颜悦色。即使被阿姑训斥责骂,我也保持温和的笑容。这是世人对于新妇的要求,试问,被训斥的人怎么会从真心里发出笑容来应和呢?
这样过了一年阿姑慢慢得便有说有笑,有事也不训斥,而是教导于我。对待长辈就该如此,你倒好,这样下去,怎么有人敢娶。”
政君见舅母大怒,再也不敢反驳。
心下却想,嫁了人又如何,难道就像阿母说的那首《氓》里的女子吗?既然世人喜欢孝顺,我便孝顺好了,何必叫舅母如此不喜。
“舅母,君姐知道了,以后和颜悦色的侍候阿父。”政君低头承诺。
赵氏语重心长地说:“为了崇哥,你也应当多带着他和父亲接近。你是个女孩儿,嫁出去过的好坏都是别人家的事了。崇哥儿却得在家里很长时间,要和这个家的兄弟们相处一世。你不要为了女儿家的小性,影响到了弟弟。”
这话触动了政君,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崇哥。他从小被哥哥、母亲哄的不知道世人险恶,没有自己的维护,崇哥怎么能在后宅活下去。只要是为崇哥好,忍耐些又如何呢?
她点点头。
赵氏这才意识到,这孩子最看重的竟是崇哥,她暗叹一口气,造孽啊。
从那日后,政君慢慢调整了对父亲的态度。
王禁对李氏慢慢改观之后,也带着弥补的心态和孩子们相处。崇哥最是个简单的,阿父愿意和他好好说几句话,都快乐的找不着北。更何况现在父亲对他如此亲密,唯一遗憾的是母亲不在。
她知道,父亲叫自己和崇哥去书房,又是为了阿母的事;
她一时希望阿母和父亲和合,她和崇哥可以安心长大;一时又觉得阿母若要畅意一生,须得嫁个苟宾那样痴情的男子,父亲的爱意始终是靠不住地。
政君甜甜对着王禁一笑:“阿父,我和崇哥来了。”
崇哥不等叫他,跑到阿父身边,仰着小脸问:“阿父,您想我了吗?我都想您了。好几日没有见到阿父和阿母了。”
王禁看着越发和李氏相像的两个孩子,从未有过的感觉升上心头。
他点点头说:“好,明天便带你们去看阿母。”
他边逗弄崇哥,边不经意的问:“君儿,你在舅舅家,见过那个姓苟的叔叔吗?”
政君心下暗道:“来了”。
舅母早早就给她预备了答案,她睁大眼睛望着父亲问:“姓苟的叔叔?是不是皮肤有些黑,长得不如阿父好看的那个叔叔?”
王禁听女儿夸他长得比苟宾好,不由得大喜道:“就是他啊,叫做苟宾的,经常去你舅舅家吗?”
她歪着头:“好像是叫做苟宾来,我听舅舅这样说过。他每次来都要请阿母弹琴呢,总说阿母弹琴弹得特别好听,阿母也很高兴。”
“哼。”王禁摸了摸被崇哥拽住的衣带。
她又接着说:“好像还说今日要去踏青呢。”
“嗯?”
“舅母还说,大人们行事有时是会比较怪异。明明不是踏青的季节,小孩子去了也没什么意思。我和崇哥还有表哥才都没有去。”
“好了!”。王禁忍不住大声说道。
看着一脸紧张的女儿,他又不忍,放低声音:“你和崇哥先下去吧,阿父还有点事情要忙。崇哥,回去写大字,阿父忙完了要来看。”
政君将弟弟带出书房外,却也不急着回院子,只是站在转弯的廊下。不一会,便见父亲急急忙忙的出了书房,接着听到马棚一阵马嘶,府门也紧跟着响了。
她让李婆子把王丹叫来,问道:“父亲去哪里了?”
王丹笑道:“大概是去李家了吧。”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父亲回来了找人给我捎个信,我有事找他。”政君淡淡道。
王禁打马往李家赶去,等到了李宅门前,却又不知道他这是为了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犹豫了一阵,就见到一辆马车缓缓往这边行来。
他便将马赶到林荫下,下了马等在一旁,将脸藏在阴影里。
马车停在李宅门口,一个玄衣男子跳下马车,正是苟宾,只见他转过身去,殷勤的向车内伸着手。
一只柔夷轻轻探出,搭在苟宾的手上。
王禁大怒,从阴影中冲了出来,猛地一拳揍在苟宾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