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君昨夜没有睡好,起的便比平日里晚了些,辅食也用的晚。
没有当家主母,王禁每日要早起去府衙里点卯,只有沐休日方需请安。
李婆子端着辅食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叫她莫要错过饭点,莫伤着脾胃。
她懒懒地倚在案几上,望着帘外的芍药花,回想着母亲昨日的风情。
小娘子第一回意识到什么是成年/女/子的美丽。
“……那蜀郡来的小妾,被大人一通训斥,怕是要失宠了。”李婆子幸灾乐祸地道。
“什么?”政君回过神来。
“大人今早心情不好,偏偏那蜀郡来的姜姓小妾拦住他不知说了些什么,大人给了她一通训斥,若不是闪的快,怕是鞭子都要招呼上了呢。”
政君点点头,父亲昨日从舅家回来心情一直不好,那姜姬便是将阿母气走的引子。
父亲这是在迁怒,看样子姜姬在王家后宅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夏姬知道此事时,正在任姬那闲坐。
她撇撇嘴,抓了把瓜子在手里,吐着瓜子皮,说:“哎呦呦,这后院的天要变了呢。”
任姬嘻嘻的笑着说:“他不是最疼那个蜀郡来的,怎么今天舍得……”说到这打住了,挑挑眉看了看夏姬,大家不言自明嘛。
夏姬说:“花无百日红,还是得下个崽,才有依靠。”
“就是,不定这会更恨上我们了,天天嘀咕我们把她孩子给弄掉了。”任姬也抓了把瓜子。
“哼,以为独宠就不得了啦,现在呢?谁没独宠过,连个崽都看不住。她要不把李氏气走了,那个暴脾气的傻子还得看着她养胎呢。自作孽,怨谁来。”
“就是。”任姬得意的笑。
夏姬白了任姬一眼:“你除了会说”就是”,你还会说甚。”
“就是。”任姬说完自己也笑了,又补充道:“以你马首是瞻吗。”
“哈哈。”
王禁确实是在迁怒,他看到姜姬便想起来她气走了李氏,完全没想到也有自个一份功劳。
最近他在廷尉府中日子并不好过,左廷监耿丰对他的态度有些疏远。
耿大人的大奴曾受过他的好处,帮他尽心打听之后,影影绰绰告知他,耿大人听得同僚们在背后议论他家悍妻下堂之事,对他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在大汉朝做官,风评一定不能出问题。
人品被否定,就意味着仕途断了,王禁急了。
耿大人家的大奴见他可怜,便提点他耿家一个小妾死了,大人最近心情不好。
王禁听明白了,送个女人是把耿大人拉下水最有效的办法。但是送谁呢?
今日他训斥完姜姬突然意识到,送她最好。
人送到耿丰那里,大人就和他睡了同一个女人,有些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而且,这也是对李氏最大的安抚。
真是绝妙好棋。
他下了府衙之后就去哄姜氏,天花乱坠地说了一番。
姜姬今早才被当众给了个没脸,听了一耳朵闲话,晚间便听说有高枝攀,怎能不乐意?
不过她还是为自个留了条后路,表现的对王禁非常不舍。
她扭着身子娇声说:“王郎,你可真舍得我,我却舍不得你。那个什么左廷监大人只怕是又老又丑吧。”
王禁听得心花怒放,心想:这女人就会哄人,只怕以后耿丰会被他哄的服服帖帖。这枕边风到是有力,可惜,老子没有给你种个种再送过去,学学吕不韦和春申君。”
他脸上倒是显得舍不得,说的情真意切:“哎,我也舍不得你这一身软绵。可惜我要把那悍妇接回来了,以后还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郡守大人把你托付给我,那能叫你受委屈。把你送到左廷监大人那里,时机正好。他的爱妾死了,你去安慰安慰他,怎不比跟着我好。
以后你就是我上官的夫人,还不得靠你照顾我。”
又语重心长地说:“你的脾气直,以后去了他府上,要小心侍候,别惹事生非,出了事我可怎么保得住你。”
王禁生的好,身体也强,对女人也大方。
姜姬只不满意他家里女人多罢了,平日也自觉深受王禁娇宠。
今日突然被他给了个好大的没脸,她便将此话听了进去,心里狠狠给李氏记了一笔。
哼,悍妇,你还没有回来,就叫老娘给你让地方。
王禁没想到,这哄哄姜氏的话,后来竟给他惹了个**烦回来。
两个人都说的情真意切,演的入戏太深,竟还真有些伤感和不舍。
这也正是王禁讨女人欢心的之处。
虽然他身边女人多,但个个都觉得王禁对自己不薄,除了他自个的下堂妻。
隔日,王禁便请左廷监耿大人来府喝酒,席上唤出姜氏,她羞答答的给大人倒酒,一个不小心,便把酒撒了大人一身。
她又娇呼着上去擦拭,约是心急的狠了,竟跌倒大人怀里。
大人搂着这声娇肉软的姜氏,心都飞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眼神打了个来回。
王禁看的明白,呵斥着叫她退下,又向大人告罪,继续饮酒。
他在席上感慨着时光飞逝,不想进廷尉府已经近十七年了。光阴冉冉,自己从一个弱冠少年也变成了中年汉子了。
耿大人也感慨时光飞逝,廷尉府的活不好做。王禁的辛劳他都看在眼里,这么些年,大家都知根知底啊。
他心里暗骂,老狐狸,说了跟没说一样。
廷尉府最近一下子多了四个俸禄六百石的位置,多少人都盯着呢。
王禁觉得论资历、论他对耿大人的奉承巴结,怎么也得算上他一个。
其实,这耿大人也冤枉,他只能推荐权,却无法决定。
最后拿主意的是廷尉大人。
即使这事真办成了,也得叫王禁知道好处不是这么容易得的不是。不成,也不能叫王禁觉得自个上司没本事,而是反省自身不足之处去。
喝到月亮出来了,耿丰见时候不早,摇摇晃晃的告辞。
他上了马车,扑鼻而来一股醉人的芳香,便知是刚才那个女郎了。
耿丰心想这王禁还是挺知情识趣的,明天在廷尉于大人面前好好推荐他。一伸手,便把姜氏搂在怀里,问道:“娇娇能把芳名告诉我吗?”
王禁把小妾送走的消息传遍了内院。
夏姬嗤笑道:“看不出来,她到有这个造化,可惜不知道还能不能为左廷监大人再生个孩子。”
任姬带着酸道:“就是,这么快就换了男人了,真是个骚蹄子。”
夏姬哼了一声:“大人好本事,李氏怕是要回来了罢。”
她倒是猜到不少王禁的心事,若论这个府里最了解他的女人,恐怕就得数她了。
她也凭着这点,侍候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厌弃。
主母再不喜,也不能把她如何。有儿有女做依仗,她在这后宅里煽风点火的活的很是滋润。
王禁这会子,心里的确想着怎么把李氏再娶回来。
以前想着多去几趟,把她哄回来就是。现在有苟宾这个虎视眈眈的等着下嘴,怎么也得热热闹闹把她娶回来。
也趁机堵了哪些议论纷纷的言论,这事还得快。
政君听说姜姬这么几天工夫就被父亲送走了,觉得奇怪,便叫李婆子向大奴王丹打听。
她这才知道,原来廷尉府最近有一件大事。
当今皇帝的祖父是戾太子,皇帝刘询在狱中出生,民间长大,后被前大将军霍光迎回朝。
刘询在民间时便知道大汉律令过于严苛,而且繁杂。
一种罪行通常能有几种判法,官员们执行法令都按照最严苛的来,这样不易出错。
贪官则趁机要挟犯人,搜刮钱财,搞的百姓家破人亡。
刘询认为廷尉史的官职低,活多俸禄少。
他决定在廷尉府再多设置四个督查协助廷尉史干活的位置:廷尉平,俸禄为六百石,专门防止冤狱产生。
也就是说父亲运气好的话可以升一级:廷尉平。
廷尉府内一下子多出四个廷尉平的位置,争得厉害。
父亲的同僚们对父亲与阿母和离一事,多有议论,这或多或少会降低父亲竞争廷尉平的机会。
政君嘴角弯弯,如果让舅母谋划,这会不会是个让父亲承诺再不纳妾,迎阿母回来的绝妙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