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的眼神有些发直,早晨出门还好好的孩子,竟然就……。他长叹一声,也像政君一般,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燕五身上。
李府所有的宾客和僮奴都点着火把,在林间山里,喊着李汤的名字,
一晃三天过去,燕五还是没有将李汤找到,众人都知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刘奭每日都带着贵重的礼物来李家,他十分愧疚,明知道刘思和石显有隙,却未能及时平息争执,害的李家大郎下落不明,石显也不见踪迹。
赵氏的身体迅速的垮了下去,短短几天功夫,头发便已花白。
政君日日作陪,也瘦的下巴尖尖,眼眶凹了下去。
刘奭每每见到她们,内心就添一份愧疚。太子早已下令封山,求了羽林军来找寻,整座后山都被搜遍了,依旧是一无所获。
上林苑内有许多野生的野兽,李汤掉下后山,时间拖得越久,生还的可能性越小。
淮阳王刘钦更是急的嘴唇上都撩起了泡。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竟然惹下这么大的祸事。因为李汤和小豁牙定了亲事,因为李汤和太子成为了好友,刘钦那日心绪翻腾的厉害,在东平王刘思的几番撩拨之下,动了给李汤和石显一点教训的念头。
不能否认的是,拉弓之时,刘钦心里也是想杀了这个情敌的。刘思就像是刘钦肚子里的虫,知道什么时候该撩拨,什么时候又该利用。
一世聪明的刘钦便这样栽了。
李大儒眼下默不作声,是因为李汤下落不明,若是李汤有所不测,儒生们怎么会不闹事?
刘钦知道这一点。刘询也知道,但依旧保持沉默,静静看着两个儿子折腾。
到了第五日,政君觉得没法坚持不下去,她想李汤的厉害,若是大表哥就这般没了,她也不想活了。
赵氏躺在病榻上,只是念着汤哥。政君坐在一旁流泪。
李翰和李志强撑着,没有放弃寻找,他们坚信李汤会回来。
燕五这天终于露了面,也从后山背了个人回来,但不是李汤,而是石显。
石显的左腿腿骨断了,肋骨断了三根。见了李家的人和政君便说对不住,没有将汤哥找回来。
政君明白,石显是被东平王伤了身体,为了报仇才跟了太子殿下。东平王哪怕是为了除掉隐患,也会想方设法地除掉石显,大表哥是夹在中间,被牵连的那个。
她心头升起一股郁气,第一次在想陪着李汤死之外有了另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杀了东平王和淮阳王,为李汤,为石显讨一个公道。
燕五放下石显,歇息了半日,又去了后山寻找。
到了第十日,羽林军也放弃了搜寻,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在羽林军搜寻过得范围内,没有发现尸体或者野兽曾经攻击过得痕迹。
也就是说大表哥可能……可能还活着,只是尚未找到。
太子府中的宾客和侍卫依旧在搜寻,李志借用苟寻留下的联络方式找了长安游侠加入了搜寻队伍。
悬赏由五十金提升到了五百金。政君将聘礼和嫁妆全都献了出来,若是大表哥不回来,她要这些有什么用。即使大表哥死了,她也要再见他一眼。
一个月后,没有结果。
两个月后,李家已经绝望。
三个月后,政君大病了一场,悬赏的花红还是没有人来认领。
石显养好了伤,被刘询要到了身边做小黄门,皇帝身边缺一个懂经书、懂律令又忠诚的寺人。石显舍身跳下后山,寻找李汤的事,令刘询颇为动容。
刘钦这一次受到了教训,上百名太学生在未央宫门外坐了十天,哭天喊地,引经据典,要求皇帝主持公道。刘钦的名声就像是快上好的丝绸,上面不经意间有了个小洞,接着越烂越大。
皇帝刘询命刘钦亲自到李家负荆请罪,又提拔李翰为博士官,这件事才慢慢平复下去。
而刘钦的雄心壮志也彻底地偃旗息鼓了,内疚、恐慌、羞惭让他消沉了下去。
张婕妤却并不认为儿子和皇位无缘了,两个舅舅依旧认为,只要刘钦努力争取,也许还会有翻盘之日。
王禁愤愤不平,看好的女婿没了,女儿日渐憔悴。听说李氏也因为娘家遭了事,内心惊恨,断了奶。
这个淮阳王真是个不消停的,这件事又牵连着另一个让他愤恨的人:东平王。王禁多次在刘询面前抱怨,恨不得将两个人揍一顿出气。
刘询只替刘钦略作解释,作为父亲的刘询,还是相信儿子的本性,若不是东平王在其中捣鬼使坏,事情并不会是这个样子。作为朋友的刘询,又很能体会好友的感受。
政君慢慢地撑了过来,一个花枝般的小娘子,短短的几个月间便瘦的只剩下了把骨头,听到门下贼曹打听的这个消息,刘钦也深恨为什么就听了刘思的蛊惑,一时的冲动,将他和李汤都毁了。
燕五依旧没有放弃,还是不断地寻找,按照燕五的说法,李汤一定是被什么人救了,或者是滚入后山里的河道,被冲到了下游。
如果是这样,李汤还活着,只要不断寻找,总能找得到。
如果不是,找了这么久,也该找到李汤的尸体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说明还有一线希望。
这个想法撑着政君一直挺了下来,见女儿有所好转,王禁也松了一口气。
政君去舅家更勤了,舅母的精神还没有恢复,整个人苍老了不止十岁。她每次去陪着舅母说说话,相互安慰着,汤哥会回来的。
李翰看着政君,想起大郎,更是难过,每每都躲在书房里不出来。
志哥很快便长大了,李汤在时,作为弟弟不需要考虑太多。现在作为家里唯一的嫡子,必须要有撑起李家的觉悟。
重阳节这天,王禁带着全家去登高,去去霉气,也让女儿散散心。
政君带着崇哥,走在最前面,这一天天气格外的好,秋高气爽,令人心情开阔。
女儿的身形越发窈窕,秋风轻轻吹拂,发丝随风飘摆,衣袂飘飘,竟添了几分仙气。
王禁看着艳丽的女儿和玉面郎君在一处,觉得能和李氏留下这么一对儿女,也算是值了。大郎若是能归来选上官,李汤若是能找到,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还有什么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