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白了,这是很寻常的权益操作,并不光荣,也不可耻。
各方都有各方利益,何况因为自己穿越到影星白河体内,误打误撞让这件事的性质大大降低,变的几乎无关痛痒。
加上眼前这位陈华生的操作,自己本来要担负的责任,现如今也相应缩小了数倍。
白河对此到没什么感慨,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一味执着的要求承担责任,反而是变相的遏绊。
坦然接受,已经足够。
想明白这点,白河工工整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厅长收起记录本,对着白河道:“还有件事,你住院期间风言风语很多,我希望你们的公关团队,能处理好这件事。现在不是有什么‘围脖’吗,我希望你能通过‘围脖’,对这件事做出必要的反应。必要时,我们警署也会配合你的。不要让我难做。”
白河对厅长说的话,到是没什么概念,犹自皱着眉试图理解,陈华生则人老成精,温善应道:“一定一定,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这些事。”
事情至此,也就告一段落。
经过一番客套与相送,白河随着陈华生走出警署厅长办公室,一路来到了警署厅大门。
门外是蔚蓝的天空,空旷的地势能看见成片的白云,仿佛近在眼前。
白河忽然有些感慨。
“终于要以影星白河的身份,融入这个世界,继续自己的,他的,生活了呐。”
陈华生迈步走下台阶,恰好回头看见白河站在平台边缘,远眺着天空,颇有感触的模样,温善笑道:“在想什么?总不会觉得再世为人了吧?”
听到再世为人四个字,白河心中微微一惊,像是万里冰河一角,开始破碎。
他含糊其辞的说道:“确实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这些天,这些事,真是麻烦你了,陈伯。”
陈华生与徐守国是同辈好友,影星白河自然而然得叫陈华生一声伯伯,何况影星白河是被陈华生领出道。
白河既然已经彻底接受了影星白河的身份,那么自然就得融合影星白河的过往行事。
听到白河的道谢,陈华生反而楞了一下,想着白河先前生硬到几乎玉碎瓦全的认错态度,他收起温善的笑容,刻板的脸庞显得格外高深,仿佛透过云山而来:“你似乎变了。”
白河深知自己的真实情况,不会被任何人看破,因为他的神识早已随时覆盖着周边,也早已查探过陈华生,知道陈华生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
先前的波澜,只是因为有些出神,不是害怕。
而且他针对影星白河过去的人生轨迹,真的想了很多,分析了很多。
影星白河自幼习武,成绩斐然,自然也曾得过道心,有过坚守。
只是后来纸醉金迷的生活,让他狂妄,让他自大,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融入。
他的道心产生了裂缝,不断的扩张,他开始想要享受,想要拥有,起了贪欲。
于是堕落。
白河咧嘴笑道:“这些天,有时间静下心来仔细想,认真看,能够再一次反思自己的过去,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以前真错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融入别样的生活,却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扔了,得不偿失。”
陈华生默然,抬起头看着蔚蓝色的硕大警署二字,沉默半晌说道:“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能想明白,那是最好不过。你已经让很多人失望,这其中,也包括我。坦白讲,别看我是什么领军导演,其实骨子里,我是一个商人。所以我帮你,是帮我自己。你对我而言,还有利益。”
陈华生自然是一个商人,他做导演,拍电影,拍电视剧,很纯粹的只是为了钱,为了利益。
这一次他替营救白河出力,是因为白河对他而言很重要,《心意》系列电影,还需要靠他来演,他还有很足很旺盛的人气。
如果白河服用黑伽罗的事情爆发,那么陈华生就会亏损很多钱。
至于另一方面,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白河的恩师,徐守国。
陈华生领白河出道之时,曾对徐守国保证过会照看好白河,他没守住承诺。
他半生挖掘过许多有潜力的年轻人,也捧红过许多曾经默默无名的小人物。
所以见过许多人辉煌,也见过许多人[沉]沦。
白河不是唯一的一个,也不是特别出奇的一个,没有徐守国的关系,白河根本不值得他来拯救。
陈华生继续道:“要说谢,不必谢我。我是看在钱,看在你师傅徐守国的份上。其实今天之前,我曾告诉过自己,救你出来,仅仅只是救你出来,让《心意2》能够顺利完结上映。之后,我就会和你分道扬镳。因为我看不起自甘堕落的人。所以我对你的感情,是不纯粹的。为了救你,许多人都出过力,特别是你师傅那方,出过许多力,他们对你的感情,也更纯粹。所以你真正要谢的人,不是我,在那儿。”
陈华生说的那儿,自然就是停在警署门前的银白色天籁。
这辆银白色天籁,白河初看有些陌生,随后就是心中难以抑制的熟悉,与激动。
白河很奇怪,随后恍然。
原来这辆车的主人,对影星白河而言很重要。
因为她叫徐昭容。
既然心中有所想念,那自然就会有所欲念。
白河的剑心,最讲究通明。
于是他径直来到了银白色天籁车前。
天籁憨厚的车头,如珍珠般朦白的车身,在蔚蓝的天空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芒,保护膜所隔离过的车窗,映衬着徐昭容模糊的身影。
坐在车里的徐昭容,透过车窗看见白河坦然安详,故作沧桑而胡须林立的面容,右手迟迟按着打火扭,却始终没有发动。
她想要离去,却好似千斤重力压着她。
她刻意不去看白河,却愈发止不住想念。
她越是想念,越压抑不住心中的怨念。
于是她打开了车门,她告诉自己,最后看一眼白河,最后说一句话,然后就走。
白河退了一步,让车门得以开启。
他看见徐昭容走下车,脸上挂着冷漠高傲的神情,抿着嘴望着他。
徐昭容,影星白河十二岁往后的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
也是真正疼爱、关心他的“姐姐”。
白河咧嘴笑着,笑的像个傻子,就这样与徐昭容对视着。
看着白河一如往昔,一如记忆中,那时还未成名,还在梁山武术馆,在魔都少体校,在魔都体育大学集训队中,挥洒汗水,不经意间抬起头,脸上挂着的阳光质朴,温淳近人的笑容,那时的笑容,就如现在这般,像个执拗的傻子。
看到这个笑容,徐昭容忽然有些发寒,有些生厌。
一个抛弃了过往的男人,忽然重现出了他所抛弃的品质,这该多么吓人?
又有多少可信度。
她不是青春期的少女,不会因为回忆,与内心中的柔软,轻易就去原谅什么。
原谅这词,最是可笑。
她忽然觉得就这样吧,没什么好多说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于是她转身,拉开车门。
白河忽然对着徐昭容决断的背影开口道:“姐,我错了。”
……
……
……
徐昭容猛然转身,抓着车把手的手掌并成一面蒲扇,啪的一声脆响,扇在了白河脸上。
徐昭容忽然有些发呆,怔怔看着自己的右手,仿佛被扇了耳光的人,是她。
其实就是她。
白河的一声姐,一句我错了,真就如一柄重锤,击打在了她的心防。
这女人果然好不讲理……
白河这样想着,却依旧笑的像个执拗的傻子:“姐,我真错了,这些年,对不起,伤了你的心……”
徐昭容刻意巩铸起的心防,在这一刻,就如米多骨牌中的起点被推倒。
随后就是连绵不绝的崩塌。
她再也抑制不住,再也压抑不了。
“你知不知你伤了多少人的心!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失望!我不想再看你[沉]沦下去!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现在的悔改!是为了以后继续[沉]沦!那你给我滚!滚的远远的!不要再来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这一颗心!”
白河脸上如傻子般执拗的笑容,慢慢收敛,柔声中带着坚毅道:“不会的,姐。我说我知道错了,那就不会再犯。我从来都是一个很坚持的人,你是知道的。”
确实知道。
不知道坚持二字的人,不可能夺下全运会冠军,因为那代表着全国青年组第一。
徐昭容忽然觉得心好累。
她掩面,微微自然卷的长发随着低头的动作,而糟乱的披在胸前,她仿佛被抽去了全身力气,需要一个倚靠。
这倚靠,自然只能是白河。
徐昭容疲倦的抬起头,灰蒙蒙的神情,映衬着眼中坚毅的决心:“你叫我一声姐,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上车!带我去剧组!”
白河的脸上再一次绽放出温淳质朴的笑容,依言坐入车厢。
这个徐昭容,到是有点意思。
白河脑海中浮现出与徐昭容相关的记忆。
影星白河十三岁入驻梁山心意馆,在那里生活了六年,其中有一年是和徐昭容同睡一床两头。
因为影星白河患上了自闭。
他与徐昭容之间的感情,更像是最纯粹的姐弟亲情,徐昭容今日的表现,也体现出了她对影星白河深深的牵挂。
以前的白河很依赖徐昭容,成名后的白河却极力疏远了她。
徐昭容许多次找白河谈话,劝阻,沟通,引导,最终换来的是影星白河不耐烦的驱赶,甚至是夺门而出。
可徐昭容今日还是来了警署厅,还是原谅了白河。
“这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贤妻良母型大姐姐啊。”
白河这样下着结论。
一直站在台阶处的陈华生则板着脸,快步走向那辆豪华房车,启动,朝警署外开去,为天籁做着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