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乞丐又正声说道:“初次在凌云寺会面那天,为师就曾说过,你体内被封住了一道大穴。那道大穴,其实就是督脉。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根。你的功力已经足以与那些大门派不世出的老怪物抗衡,但是论真实战力却与他们相距甚远。你知道为什么吗?”
“徒儿功力虽深,但却历练尚浅,不能做到气随意行,所以无法发挥出体内被封存的力量。”李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脸上略带尴尬之色。
“我方才所说突破的时机,非有性命之虞之时不能具备。也就是说,你现在唯有以死来逼发自身潜能一种方法可行。成,则为大能之辈。败,则成殒命孤魂。”说到这里,乞丐的表情变得无比复杂,眼中满满都是对李霄的不舍。
“男儿活一世卑微,又有什么意思?要生,就当灿若红日,要死,必定轰鸣九州。”李霄整个人都变了气质,长发上的红色束带垂落胸前,一双丹凤眼说不出的璀璨明亮。
“筑基,鸣魂,忘情,无意,通天,这是武道的五大境界。为师相信依你的悟性,或许真的能达到那前人从未达到的高度。”乞丐拍了拍李霄的肩膀,只见淡淡的绿气根根飘起争先恐后地渗入了他的体内。与此同时,李霄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
没过人身的枯黄草丛中传出“沙沙”的声响,融入夜色的两道黑影一左一右蹑手蹑脚向前弯腰摸行,行动异常的统一,一看便是经过严密的训练。很快,他们就摸到了守在城墙两侧哨兵的脚下。寒光相继闪起,两个圆碌碌的东西便闷声跌在了地上。一阵悉索过后,倒下的红衣守卫竟然又奇迹般的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给我小心点,把乱贼放进去,连老子也吃不了兜着走。”城墙垛口上响起了一阵堪比闷雷的威严之音。
“请大人放心,有我二人在此,任他牛鬼蛇神也不能进得半步。”城门左侧的男子正了正头上的帽巾,无比讨好地说道。
“是啊,您就放心吧。”城门右侧的清瘦男子绷直身子,周身荡漾着一股浓烈的杀气。皎洁的月光下,左手修长细腻的五指展露无遗,但让人奇怪的是,他的右手只有三只手指!
“师兄,我已经摸清了他们守岗的规律。再有一会儿,就会来两个蓝衣男子交接咱们。到时候,你跟着我走就行了。”左侧男子面庞朝向右方男子,嘴巴不停地蠕动着,却未发出一丝声响。这二人用的,正是八音门独创的传音入密大法。果不其然,没用多久,就从街上传来了两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来人呼吸均匀冗长,明显是两个练气功的高手。
“怎么会是这俩人?师弟,你一会要小心了,万一露出破绽,那就不好脱身了。”右侧男子抖动嘴角,向身旁之人放出警惕的信号。
“掌门真是能小题大做,不就是一封信么,至于把他吓成那个鬼样子?我二人睡得好好的,被他硬生生叫起来到城门上守夜,依我看,这护法不做也无妨。”“就是么,谁知道掌门发哪门子神经?奶奶的,真窝心!”就在这不满的埋怨声中,两班人换了轮值。可能是由于心烦意乱,所以后来的两人并未细细查问转身离去的他们,而是就着一颗酒葫芦喝起了闷酒。
“好险啊,师兄。”男子揭下面上糊着的一团胡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而听到此言,他身旁男子也拨弄了下头上的黑发,一缕银发顿时显露了出来。这二人是三阳谷中的阮楠和断指琴圣,今天闯入这守备森严的天空城,为的就是救出被折磨致死的掌门时渊。根据多日的打探,他们终于得知了掌门的消息。为了逼八音门逃散的门众现身,将其一网打尽,丧心病狂的敌人选择把时渊的尸体挂在圣坛上。不过,听刚才换班的二人所说,似乎这城中他们派来的探子闹出了不小的风波。管不了许多,阮楠二人按照计划就往西面大步走去。
“你二人是烈火旗的吧?”没走多远,他们就被一队弓箭手重重地包围了起来。为首的戎装男子眼神警惕,用手在二人的身上不停摸索起来。直到确定没有异状之后,这才离开了他们的身旁。
“大人您怎么不认识我了?前天中午,小的还给您送过女儿红呢。”阮楠躬下身子,一副诌媚讨好的样子。
“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小子。快走吧,老子还要接着巡逻呢。这两天曼云城中可是不太平啊。”没想到这一通胡说居然歪打正着,军官哈哈几声大笑,就挥手放了他二人通行。
半晌后,二人汗流浃背地走到了目的地万家客栈,这才大口喘起了粗气。正在这时,一阵马哨之声响了起来。断指琴圣面上一喜,也连忙把左手手指塞入口中,用“咕咕”的鸽子声回应起来。不刻之后,便有七十余个穿着夜行服的男子行色匆匆地从十字路口聚集在了二人周围。
“阮堂主,时掌门,你们终于到了。兄弟们这几日天天盼着你们带领众人杀回去,夺回原属于我们的尊严。可怜时渊掌门,被这群畜生折磨致死。我紫琴堂只剩下这七十几号兄弟,碧箫堂人数最多,还有一百五十来个兄弟,此外,黄笛堂,绿阮堂,赤锣堂,橙钹堂,白埙堂,蓝筝堂分散在城中各处,加起来也有差不多五百号兄弟。”胸口纹着一架紫色古琴样式的黄皮男子递给时涯一把古琴,满怀信心地说道。
“你们查出这个组织的来历没有?”断指琴圣剑眉一挑,一副上位者独有的王者霸气油然而生,就连衣袍也被他挣得猎猎作响起来。不错,他的本名叫作时涯,死去的时渊是他的一母胞弟。原本八音门掌门之位是要传给他的,可他闲云野鹤惯了,不愿承担凡务,所以就将担子交给了自己的弟弟。在他看来,时渊的死完全就是他一手造成的。要是自己做了掌门,死的就应该是他,而不是自己的弟弟。
“他们是八极阁的人,屠城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一个自称血罗门掌门的人亲自动的手。”黄皮男子一脸哀痛之色,在他的记忆里,那场战役死伤惨重,此生难忘。
“我们妻子孩子,兄弟姐妹的鲜血不会白流!兄弟们,今天就让我时涯带着大家杀回凌云殿,为死去的亲人兄弟讨个公道!现在如果有后悔的,离开还来得及。人各有志,我不会强求。留下的兄弟,要么一举扬名天下,要么变成一架白骨骷髅。我问你们,怕不怕?”时涯雄浑的声音不再遮掩,一浪高过一浪,直接就点燃了众多门人心中的热火。
“不怕!”一众黑衣人掏出准备好的红巾系在小臂上,全都露出狂热的表情,一阵豪迈之声简直是震耳欲聋!
“好,放信号弹!”时涯一声令下,天空上顿时升起了一道闪着火光的红烟。一石激起千层浪,城中各处的小摊小贩,妇女,老人,店面中的商人,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全都目露炽热,死死盯住了那开出的一抹朱红。
“是掌门的信号!兄弟们,随我杀向东门!”头戴斗笠的劲装男子扯下胸口护着的一片草皮,抄起手头的赤钹就带头冲了出去。
“给我杀!”一把掀起柜台上的布匹抽出钢刀,肥头大耳的布庄掌柜双目通红也大步流星的朝西门方向冲杀过去。
此时已然三更,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可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烟花而变得热闹了起来。街道上到处充斥着冲杀之声,黑影交手,血光四溅,不一会儿,地上的青砖就被鲜血映的通红。一道道倒下的尸首,目中充满了不甘与难以置信,而那些失去战斗力侥幸没死的,却在地上发出尖厉渗人的呻吟,将才安定下来的城池又一次变成了人间炼狱。
......
由于是有计划的突袭,所以八音门残留的势力很快就杀到了凌云殿前。这时,阮楠心头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师兄,你难道不觉得此次计划的进行,似乎有点太过顺利了吗?”
“师弟,是你太杞人忧天了。突袭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所以才能进行地如此顺利,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时涯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不以为意地说道。
凌云殿漆黑一片,安静的不成样子,就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着。原本应该久亮的护派石灯没有发出光亮,就连那大殿前长长的大理石雕两旁也没有站立一个守卫。周遭的异常不禁让众人的心中都发起了毛。
“嗵嗵通”数声过后,偌大的空间骤时变得亮如白昼。八音门弟子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光明,纷纷用肉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等他们适应下来睁眼一看,这才发现早已被密密麻麻的攻击手围了个水泄不通。方才发出的声音,正是那火苗窜动所致。
“哈哈,终于等到你们了。今天就是我覆灭八音门的日子,弓箭手,给我放箭!”从凌云殿汉白玉宝座上走下一位虬髯横生的光头男子,轻轻推了推殿门,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唰唰唰......”无情的箭雨向从四面八方射来,一圈又一圈的人影无力地倒下,很快,位于正中的阮楠和时涯就被周边人吐出的血沫染成了血红色。
“兄弟们,撑着点!”时涯扎出标准的马步,随后又从背后摘下一丈长的古琴,就轻轻地放在腿上弹奏起来。
琴声响起,众人只觉灵魂微微一颤,一种深沉却飘然于世的感觉出现在了他们的心头。静下心来细细聆听,当下便彷如面前多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直直射来带有强劲力道的箭雨,在触及音波之后就像着了魔一般,纷纷改变了方向,扭头朝着反方向射去。那些目露狠厉之色的弓箭手死也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下场,一个个都呆如木鸡愣在了原地。
一阵“扑哧扑哧”箭没入身体之声不绝于耳,没用多久,数百弓箭手就死的七七八八,剩下没死的,也都四下逃窜,不见了踪影。
只刚刚这一瞬,八音门就损失了二百多名弟兄。
“哈哈,不愧是断指琴圣,居然能轻松破解我的箭矢阵。我说过,今天就是覆灭八音门的日子!”依旧是那道干涩难闻的嗓音传出,人们定睛一看,一圈泛着寒光的铁甲兵士便顶上了原来空荡着的位置。底部的铁墙刚刚成型,就有奔窜而起的铁衣战士使出叠罗汉技巧攀登而上,只用了十息,三丈高的钢铁巨墙便围了起来。
时涯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还在不停弹拨着琴弦。这一次,他释放出的琴音却被铁甲兵士组成的铁壁反弹了回来,形成了杀人于无形的噬魂魔音。不少八音门弟子在听到加大的音律之后,七孔流血,倒地翻滚不起,失去了战斗力。
阮楠只得一掌震碎古琴,这才帮助时涯从幻境中走了出来。细数之下,奏琴之音又造成了百十余名弟子身负内伤。也就是说,现在拥有战斗力的,只剩下了不到六十人。铁甲兵散开数步,留出一道空隙,只听破空之声传来,这阵中便又多出了一人。
“我看你近身如何与我斗!”光头虬髯男子左右二拳同时击出,只见两位八音门弟子猝不及防,竟然生生被轰成了血雾。在其周身三丈之内的人都喉咙一甜,吐出了一口血水,眼神涣散,明显也受了不轻的内伤。阮楠时涯二人大惊失色,不由的后退一步,却又无意中瞥见了铁甲阵中那手腕粗细的铁刺,只能停住脚步。此时真是前有劲敌,后无退路。
“是我时涯太过莽撞,害死了诸位弟兄!”没等时涯哀叹之声发出,他的身子就被光头男子一拳击中,五脏挤压在了一起,眼看着就要扎到铁刺上。说时迟,那时快,阮楠一招移花接木就将师兄安然接下,然后紧紧搂在了怀中。
“卑鄙无耻的伎俩!”一道怒斥之声从阵外传来。就在这一瞬,铁甲兵士组成的铁桶阵摧枯拉朽,像是被龙卷风卷入其中一般,很快就溃败得不成样子。无数断肢残臂飞起,许多人连看清来人的机会都没有,便身体化为几截,散落在了地上。
阮楠看着从天而降宛如天神一般的熟悉身影,眼角颤抖几下就哭了出来。“师兄,咱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