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飞檐上无声掠过一道矫健身影,惨白的月光下,更将来人衬得如谪仙降世。八音门弟子只觉有雨点大小的东西扑面而来,伸手一探,这才发现手中赫然多出一颗药丸。阮楠兜下一把,匆忙捏住一粒嗅在鼻间,不觉喜笑颜开,当下朝着昏迷不醒的师兄嘴中塞了一颗进去。“兄弟们,放心服用药丸。有人来救咱们啦!”
众人听到阮楠这般说辞,也半信半疑吞下了手中的黑色丹药。这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入口即化,刚一入喉,他们耳朵和身上流淌着的淙淙血珠便结上了痂,体内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太和之气,看样子与传说中的灵丹妙药也不遑多让。正欲伸手再探几粒来生血愈伤,可那天空中却再无半点黑丸的样子。弟子们见状,都在地上盘膝打坐,三五成群地或为自己,或为他人专心疗起伤来。
光头虬髯男子见自己手下兵士死伤惨重,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暗道一声不好,摸了脑门上的汗水狠狠甩在地上,就掀起脚丫子朝殿门旁那对石龙处狂奔而去。那天书信钉在殿柱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看来,一定是那个煞星找上门来了,如何能教他不心慌?自己虽然有成百上千的手下,也有不少高手侍奉在侧,可却没有一人发现书信是被何人用独特手法送入殿内,这说明,送信的人功夫深不可测。信封被拆阅那一瞬间,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信上绘了一朵八音门门徽,旁边写着的血色字迹更是让他触目惊心。只见上面写着:八音一门血海仇,八月廿五汝命休。今日妾发送一缕,到时朱红荡悠悠。拍打了下信封,竟然真的抖出了一缕毛发,里面还夹杂着他亲手为她所炼制的金雀簪,疯狂地跑回自己房间一视,这才发现陪伴他终日嘻乐的小妾头顶露出了一块头皮。身似筛糠抖了几抖,他无力地跌坐在了太师椅上。
“堂堂的血罗门掌门洪刚,不战而逃,就不怕传出去被天下英雄耻笑吗?”一身白衫黑衣,扎着金纹红绳的少年微微一笑就落在了殿门之前,紧接着,又如闲庭信步一般朝男子缓步走去,直把男子看的怔在了原地。
“你究竟是何人?”洪刚见那人道出自己姓名,面露狠厉之色,掌间激起一团血红气劲就朝缓步行来的人影甩手而去。那人也不躲,就任由他的攻击落在身上,还表现出一副很是享受的表情。
“我?”少年反手指向自己,很是纳闷地出声问道。在男子眼神中得到肯定之后,这才笑了几下慢慢张开了嘴。
“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得为你所做之事付出相应的代价。”价字刚落,少年左手握着的紫青剑鞘便犹如一条游龙一般直直扑到了男子胸口。男子周身的防御血劲泛出亮光,显得很是坚固。但是在刚一接触之后,便被剑鞘上附着的一丝绿芒将气罩撕开了一道大口子。没有了气浪的阻力,剑鞘显得很是凶猛,只听得砰的一声,那先前作威作福的光头男子便倒飞数丈,直到撞在殿前的石栏上才堪堪停了下来。少年打出剑指在其身上疾点几下,这才折身向受伤的一众八音门弟子走去。
获救之人见到自己的恩人之后显得很是感激,赶忙俯下身子连连道谢起来。“多谢恩公再度出手相助。”阮楠抱着身负重伤的师兄,不无疲丧之态地向少年说出了这句话。
“李霄哪里能承受的起阮前辈这番礼数,其实也是巧合,我于几天前从昆仑下山,听闻名震江湖的时渊大侠被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法虐杀,决定上天空山查个究竟。”来人正是李霄,看着满身血迹的阮楠,心有不忍地柔声说道。
“恩公,我知晓你师从名门,神通广大。虽然在你鏖战一番之后提出这等请求未免有些无礼,但老头子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师兄死去啊。请……”
“不要这样说。琴圣的伤势确实严重,救死扶伤乃是我等江湖中人的职责,没有什么无礼不无礼的。请你把他扶到我手边来,我也好为他输些真气疗伤。”没等阮楠把话说完,李霄就一脸灼色向他勾了勾手。
当李霄的肉掌攀上时涯的后背时,他才明白此人受的伤有多么严重。时涯的全身经脉被尽数打断,真气窒塞于颤中穴而无法流转,骨头更是被气劲震碎。这种伤势,就算是治好了,也是废人一个。李霄试着用圆广交给他打通经脉的独特手法敲击在时涯的任脉,但还是收效甚微。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封住他体内翻涌的血气,等到安定下来,再想其他办法了。
半晌之后,看着一个个恢复不少血色的弟子,李霄的心头稍微少了些负罪感,于是转头看向了阮楠。
“前辈,接下来我们该去圣坛解救时掌门的尸首了。这凌云殿空空如也,不如就让受伤的兄弟留在此处安歇吧。”
“我也正有此意。既然恩公想的如此周全,那就由我带领未受伤的兄弟陪你去圣坛解救掌门。”阮楠双手抱拳,作势就要朝身后兄弟下达命令。
岂料,李霄诡异一笑,就将嘴巴附在了阮楠的耳旁。“圣坛周围布满了炸药,去的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由我一人前往,胜算会大上许多。现在你们要做的,静下心来在此处养精蓄锐。等时机一到,我会发信号弹通知你们,帮你们重新夺回这座山头。”
阮楠闻言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继而便带头向一动不动的洪刚走了过去。
……
圣坛被建在凌云殿的西南方向,唯有一条羊肠小道能通入其中。此时圣坛密道内有另外三名八极阁高手看守,没有特定的令牌,一般人根本混不进去。李霄摸了摸腰间揣着的玄铁令牌,推开半人多高的土牢牢门就钻了进去。
穿着桔黄道袍的尼姑守卫在土牢中,她的身形竟然只有侏儒一般大小,可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明明带有一股强横的味道。“你是谁?”李霄才刚走到尼姑三丈之地,尼姑一双眼睛便露出了精芒,死死扫视在了他的身上。
“小的在血罗门洪刚手下当差,掌门真是神机妙算,竟然能知道八音门的弟子会选在今夜动手。现在他们正在凌云殿前激斗,要不了多长时间,掌门就能将其一网打尽。”李霄早就将头发扯得乱糟糟的,缠上了一条灰布,所以此时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小厮模样。
“你为何要通过此关?”尼姑狐疑的眼神再次扫在李霄的腰间,一股淡黄色的气劲已经骤然成型。看样子,只要李霄一个不老实便会命丧于此,
李霄暗暗心惊,面颊上流出不少汗水,装出哆哆嗦嗦的样子,一把掏出腰间的令牌就瘫坐在了地上。
“师太饶命,小的只是掌门派来设伏的。掌门正在全力对付敌人,根本就无瑕分身。岂料就在此时,有一个号称断指琴圣的白发男子带领一小队人马冲出了包围,直奔圣坛而来。掌门说让我通知三位高人一会撤出地牢,好诱使敌人进入圣坛。到那时,我只需点燃圣坛周边的炸药,就能将八音门的高手炸死,而且能毁了他们的根基。”
尼姑脸上恢复平静,紧接着又张口说道:“九天之上。”李霄虽然知道口令,但为了装的更像,只好用手在头上乱抓起来,直到头发像茅草一般杂乱,这才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
“八极为颠。”
“过关!”尼姑大喝一声,随后又朝甬道前方发出两道奇怪的声响。不多时,李霄便感觉地面上传来强烈的蠕动之感,只听沙沙之声过后,地面上边凭空多出了两道枯瘦的身影。
“神机师太,你匆忙将我二人唤来有何要事?鬼面长老吩咐我们守在各处,以防敌人救走时渊的尸首,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话之人是位于左列一个九尺多高的男子,只见其眼球深陷,生的面目狰狞,厚厚的嘴唇把鼻子包裹起来,像极了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
“哼,老尼是为了救你们性命才将你们召唤出来,有八音门余孽一会要来救主,洪刚派了这小子来暗自设下埋伏,要把圣坛同敌人一起炸掉。现在赶紧撤吧,长老说让我们听从洪刚指挥,出了事自有他担着。”尼姑狠狠拂了一记拂尘,没好气地朝说话男子说道。
“好吧,既然师太这么说了,那就赶紧走吧,省的一会被炸药炸个粉碎。想来这小子也是有家人在洪刚手中做人质,不然他也不可能执行如此凶险的任务。”右侧男子跺了跺脚,发声之后便朝着李霄来时的方向带头疾走而去。
“终于走了。”李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面,望着曲曲折折的小路,嘴角扬起了一丝苦笑。
就在李霄刚刚到达圣坛之时,泡在瓷坛中的死尸早已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他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那是硫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