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男连连点头,沉思了一会,道:“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
瑾瑭的失望神色瞬时笼罩了整张脸,叹了口气,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拒绝,我还是问了。”
甄男此时也神情复杂,她对这个瑾瑭有说不出的感觉,有时是生疏,有时是熟悉,有时是心安,有时是气愤,而此时却有心酸。突然,甄男一笑:“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放心,我不会经常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打扰。”
瑾瑭闻言真的想抽她,或者抽自己。谁叫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清冷,生人勿近呢。早已经臭名远播,现在想改变一些人的一些想法也是无力回天。无奈只是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想回天山。我们王府不日也将西迁去乌陵,你就随九弟他们同行吧,父王已经答应会保护你的。”
甄男和钱小代同时面露惊讶,甄男问道:“你们整个王府要西迁?!”
瑾瑭突然向甄男做了掩声的手势,小声说道:“此事刚刚与父王商议妥当,还未上表皇上。不过皇上应该会同意,毕竟现在格尔国并未向我崇文发难,皇上也不便再落得残害手足的恶名。”
“西迁,放弃所有。”甄男默默得说道。阖府搬迁就意味着要抛弃衡都的所有:权力,地位,人脉,兵力,这跟流放没有什么分别。
瑾瑭微微一笑,意味不明,脸上却是没有半点不甘和忧郁。
甄男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似是等着他解释,没想到他话锋一转,道:“乌陵距离边陲大城平水不过三五日路程,相信你可以平安回到天山的。”甄男心中感激不已,眼前这个年约十四五岁却心思老成缜密的少年,就算在自己落难之时也尽力为她安排一切。
“谢谢你!”甄男真诚地向他到谢谢。
“不用谢我,倘若你真挑起两国战争,我们便是敌人了,到时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听着瑾瑭的话,甄男突然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冰冷了,即使是说这样的话。
见甄男只是呆愣在那里,瑾瑭又补充道:“我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我知道你母仇不报心有不甘,但是战争绝对不是解决此事的唯一办法。有时环境压力要比正面冲突来得更有效。”瑾瑭只能提醒到这里了,希望她聪明的脑袋可以理解他的意思。
甄男眼中闪过灵光,对瑾瑭微微点头,又是饱含感激的说道:“谢谢你!”
瑾瑭也甚是欢喜,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跟你打听一个人,”甄男还没说完话,瑾瑭马上回答:“我不知道他在哪,那****被抬走时已经昏迷,后来去将军府的路上被人劫走了。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看甄男的眉头紧锁着,瑾瑭又补充道:“放心,俞大将军是习武之人,又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命大的很,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话虽如此,但甄男和瑾瑭都明白,劫走他的人敌友难辨,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城抢人,他们绝非善类。
其实甄男对俞大将军并没有多少好感,虽然他是清灵的亲生父亲,她只是有很多疑问,希望可以听到俞楚阳的亲口解释。现在,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了。也罢,慕云已经不在了,俞楚阳的生死又与她何干呢?
瑾瑭离去之前解开了钱小代的哑穴,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我明日一早离开,不必送了。”似是对钱小代说的,又似是对甄男讲的。两人均是呆愣愣的站在那,心中一齐感叹:“没人想要去送你呀!”
甄男告知了钱小代那****离开王府后发生的一切,钱小代的脸色已经变了又变,最后抓着甄男的手说死也不放也不让她走。
甄男缓缓说道:“牛大嫂是高龄产妇,我想趁这段时间帮她调整一下身体,让她生产的时候不会有太大危险。”
“男男,可是我们就快走了呀。”
“你们是整个王府搬家,我想就算皇上明天批准,你们一两个月内也走不了。”在甄男的一再坚持下,甄男当晚离开了王府。
次日清早,阳光还羞涩地躲在云层里睡觉,万物也似乎尚未从好眠中清醒。微风轻扬起女孩桃红色的衣角和腰际的墨发,虽只是粗制布艺但丝毫不影响她由内散发的清秀灵动之美。
瑾瑭的马停在了女孩一丈余的地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孩扬着头,眼睛清澈如月,肤色洁白如雪,脸颊绯红如霞,唇瓣淡粉如梅。跟那日榆阳城内他在马上看到的女孩一模一样,一样的清秀,一样的灵动,一样的小巧,一样的美丽。瑾瑭闪了神,许久未有说话。甄男也在他一丈外的地方默默得站着,她彻夜辗转无法入眠,她还是来了。对于这个性格古怪,言语冰冷,面部几乎没有表情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即便在落难之际也会尽力为她做好安排。她的心里存有很多感恩和亏欠,她能做的就只能是早早等在这条出城的官道上,送他一程。
南风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死寂的沉默,骑马上前一步轻唤:“少爷!”
瑾瑭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缓缓对甄男说道:“你还算有点良心,你点我穴道的事情就算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瑾瑭心理默念,希望还能再见。
甄男微微一笑,说道:“保重。”之后目送瑾瑭和南风离去。瑾瑭,晋安王爷最宠爱的儿子,而今被发配到北疆苦寒荒芜之地,身边就只有南风陪同。南风也是出身大将之家的公子,也甘愿陪同瑾瑭出生入死。他们虽然都是少年,却已有了各自的担当。在这个时代,特别是出身皇族贵族,世事根本不会给人机会慢慢长大。
十日后,晋安王府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因为牛大叔日子一向清贫,甄男给牛婶子用的一些药是他们买不起的。甄男犯了愁,她已经把钱小代的小金库搬光了,现在王府要搬家,晋安王爷已经停发了所有公子的零用钱,所以他们真是“断粮了”。
甄男心想,我一个商界高材生,跨国公司CEO,还能被钱难道。而且当初也是信誓旦旦地对老祖宗说她最有本事赚钱的,现在是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在市集上走了一早上,甄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赚钱不是不可能,而是短时间内很困难。毕竟她一穿越来到这里就锦衣玉食的,从不了解当下的市场环境,就连这市集上最普通的蔬菜买卖供应渠道她都不了解。这让她如何是好?正踌躇之际,看到了前方人群熙熙攘攘好像有什么热闹看,甄男也凑了上去找机会。
远远得听到一个高头壮汉大嗓门地喊着:“云川蓝府向江湖广招名医,只要能医好蓝公子的身子,可获赠一生荣华。”此时,人群开始了议论。路人甲问道:“一生荣华?真的假的?”路人乙说道:“绝对是真的,云川蓝家可是崇文国首富。别说是承诺一个人一生荣华,就是让我们全衡都老百姓都一生荣华也不是难事。”路人甲问道:“这么有钱?我在衡都住了十年怎么都没听说过?”路人丙忙接话道:“这个我知道,他们蓝家是做海运的,渔业,盐业,海上的奇珍异宝都是经手蓝家。但他们行事甚是低调,从不涉问政治也不巴结官吏。他们在云川小镇甚是得民心,谁家的屋檐被风刮破了,谁家断水断粮了,只要去蓝家求救,他们必施援手不求回报。”路人乙又接着说道:“是啊,是啊,我有一远房亲戚就住在云川,他经常跟我说蓝家是大善人,可惜只有一个病秧子独子。老天不长眼呀。”路人丙也说:“恐怕这次是蓝家独子蓝玉公子病情垂危,所以才如此大张旗鼓四海征医。”
甄男大致听明白了,她便挤到了几人中间,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请问,这蓝公子到底得的什么病呀?”
路人甲乙丙均是摇头。甄男心里唏嘘不已,这群八卦的人果然不靠谱,最关键的问题没了消息。
云川,是衡都城外大约五十里的小镇,甄男和慕云几人来到衡都之前是路过那里的。小镇以蓝家为中心,竟密密麻麻住了不下百余户人家,榆阳城与之相比可是要逊色许多了。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嘛。甄男决定去试试,她自认为在现代她已经是医术超群了,在古代更是比当下的大夫的认知程度和技术水平不知要高出多少。她不求一生荣华,只要能给她一些银钱,为牛婶子配齐药材就够了。
甄男只是和牛大嫂说她要去隔壁镇子帮人看病,牛大嫂是知道甄男懂医术而且非常高明的,所以只是说了句早些回来。甄男没有跟钱小代打招呼,怕他担心,主要是嫌他烦,懒得和他解释。
甄男包了几件衣服,干粮和水便上路了。这次出行少则两日三日——治不了,马上回来,路上一去一回也得两天。多则就不知道多久了,总不能多过一月两月,不然她就赶不上搭晋安王府的顺风车了。甄男也觉得,以她的医术和现在的武义,虽然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也应该用不了一个月时间就可以搞定的。
很快,到了蓝家,她被客客气气得请了进去,在花厅等候。蓝府的下人并没有看她是小孩子就怠慢她,这倒是让她极舒服的。在她进入花厅时,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个老年男子,看上去好像都是大夫。这两个大夫就没有那么好的素养了,见她这个小女娃也敢来凑热闹,随即冷嘲热讽起来。说话间,又有一位老年男子被带了进来,同时众人也看到从里间被人引出五个人,他们都是大夫,个个摇着头看似对这蓝家公子的病束手无策。颇有些心机的中年男子上前拉住了一个刚出来的大夫小声问道:“公子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被询问者开口,引路的家丁开口道:“各位大夫,刚刚老爷的话你们都还记得,你们此次的诊金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但是少爷的病你们是一个字也不可以说。不然。。。。”
听到这里,几个刚出来的大夫连续几个小跑都闪出了花厅。随即,有另一家丁出来将甄男几个迎入内堂。最后进来的那个老大夫很是心高气傲,对着家丁抱怨道:“贵府不是请名医么,怎么连毛孩子也请来了。”甄男心里并不怨恨,其实平心而论让她自己来说也不觉得自己此时像个医生。人家那几位可都是长袍在身,药箱在侧。自己呢,一个青色小包袱,里面装着干粮和水,惭愧,惭愧呀。
家丁依然客气有礼地说道:“先生莫怪,最近几日我们府上已经多多少少来不下一百个大夫,每一个来时都说自己是如何了得,走时都是摇着头离开的。所以,看着像的未必就是真的。先生学富五车必然听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吧。”
甄男想不到这蓝府的小小家丁竟然有如此口才和胆量,几句话说的恭谦有礼但将那个高傲的老大夫噎得哑口无言。在眼神交错之际,甄男向这个家丁微微点头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