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男虽小但妇人已经是大腹便便,费了好大功夫才把甄男放倒在床上。妇人不断地用小勺子喂水进去,再用并不名贵的丝帕为她拭去从嘴角流出的水。过了好一会,甄男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之际好像看到了慕云正坐在床边对她微笑,她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娘亲。”妇人听到,心里欢喜非常。其实她与牛大叔成亲多年都未有所出,现在已三十又六终于怀胎,这句娘亲她可是等了太久了。甄男只唤了那么一声,又昏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外面漆黑一片,屋内灯光幽暗,但是还有一个身影斜倚靠在床边睡着了,是牛婶子。
甄男感觉自己已经好些了,便要起身。她不算很大的动作却惊醒了牛婶子,甄男抱歉地说道:“婶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牛婶子四下看了看,道:“应该过了子时了。”
“这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甄男仍然很是愧疚。
“我是担心你一直没吃东西会饿着,所以就在这等你。婶子真没用,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我这就给你拿吃的去,香喷喷的鸡肉一直在火上温着呢,很快就可以吃了,等着啊。”妇人边说边走了出去,不一会端了一个小锅子进来。
“婶子,牛大叔呢?”
“我让他去睡了,他每天都要早起去地里干活,最近下雨少,他不得不运井水浇地。每天都很疲累的,你可别怪你大叔啊,他说要留下来照看你的,是我非要他去睡了。”牛婶子生怕甄男挑理。
“婶子,我怎么会怪大叔呢。你和大叔都是好人,我很感谢你们。只是我现在身上没有半分银钱,实在是。。。。”甄男面露腩色。
“你这孩子,怎么跟婶子如此见外。、我们虽不算富裕,但多你一双筷子还是没问题的。你就安心住下吧,刚刚你牛叔买了些衣服给你,我放在床尾了。”
“婶子,你也去睡吧,辛苦你了。”
“没事,没事。你乖乖吃东西,婶子明早再来看你。”
甄男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甄男打算住下几天,希望钱小代会来。
第二日,甄男早起就开始运功疗伤,那人的掌风伤及了她的心肺,一般的药石都不会有太大效果,唯有冬虫夏草最为有效。甄男不禁苦笑,在这个时代就算能找到冬虫夏草也只会是在天山脚下或者鸠合国内,崇文是绝对没有的。所以,身上的伤只能慢慢养了,估计没有半年无法痊愈。牛婶子开始时一直拉着甄男说个没完,平日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现在有人陪说说话,她是极开心的。后来发现甄男好似很累,她也不再打扰了。这天,钱小代没来。
第三日,钱小代也没来。第四日,钱小代打发的人来了,牛婶子随口问道为什么钱小公子没来,那家丁却说:“小公子被老爷看得很紧,最近都来不了了。”因为钱小代并未对牛家人公开自己的身份,所以家丁说起话来也极其小心。
甄男很是担心,难道他犯了什么过错被他的王爷老爹责罚了?还是王府里其他人害了他,不觉想起了以前钱小代跟她讲过的他那些哥哥的下场,甄男感觉浑身汗毛竖立。她当下就做了决定,今天要亲自去看望钱小代,就算有伤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甄男让牛大叔寻了一套男孩子衣裳,天色一暗,甄男便翻进了晋安王府,遇到几队巡视的侍卫都被她巧妙躲过了。摸进了钱小代的院子,直奔他的房间,正要推门而入,忽然听到钱小代说话,甄男推门的手止住了:“七哥,你最近很空闲啊?怎么每天都跟我呆在一起?”
“自然十分空闲,我们现在被禁足啊。”瑾瑭冷冷地说道。
“那天的事情都是俞子豪的错,你又没错,为何父王要罚你,还把我们都连带罚了?”
“的确是他的错,不然怎么会死了还被鞭笞?”瑾瑭的话已经冷淡,无喜无怒,无悲无怅。
“什么?!是谁这么恶毒,虽然他是嚣张了些,引发了百姓的不满。但人已经被活活打死了,为什么还要鞭笞他?”钱小代实在无法理解,或许如果他知道是俞子豪母子囚禁了甄男,他就不会这样说了。现在在衡都街头巷尾百姓皆知的事情,这个养在王府深处行动不自由的公子却是不知道的。他很是开心终于有了甄男的消息,可是他出不去就只能等甄男自己来,谁知这个瑾瑭最近几天不知道发什么疯,一天到晚粘着自己,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招他喜欢了?
“闭嘴!”瑾瑭厉喝:“是皇上下的旨。”
“皇上?!”钱小代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得问道:“皇上平日里可是极宠爱他的,怎么?”
“与颂文公主比起来,他又算得了什么?皇上这是在力争保下颂文公主。把罪责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真是高啊。”瑾瑭解释道。
“颂文公主?关她什么事情?她那天又没在场,即使她儿子有再大不是,也没道理牵扯到她身上啊?”钱小代更是费解。
瑾瑭似是有微微的叹息,不再说话了。
钱小代真的只是知道那日俞子豪搞得全城大乱,百姓民怨被激起,打做一团。竟然连皇上最宠爱的颂文公主都被牵扯到了,于是钱小代突然问道:“那天七哥你也在场,皇上会不会向你发难?”其实钱小代更想知道他们晋安王府会不会有事。
瑾瑭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在劫难逃。”
“什么?!七哥你也会被发落?那父王呢?”钱小代问道。
“我说的就是父王和我们整个晋安王府。”
钱小代吓傻了,难道他也要被打死然后再被鞭尸?
“为什么?为什么救了我就会让你们晋安王府在劫难逃?”甄男推开了门,边走边说道。一身男装的她,清秀潇洒。
“你终于来了。”瑾瑭开口道。
钱小代看到甄男出现在眼前,欢喜得不可言表,立即冲上前去搂住了甄男,一边哭着一边说道:“男男,男男,你去哪了,我找遍了衡都城也找不到你,真是急死我了。”
甄男一边拍着钱小代的后背,一边安慰道:“好了,小代,我这不是没事么,别哭了。”
瑾瑭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甚是觉得刺眼,几步踱到他们身旁,一把拉开了甄男,厉声说道:“你这还叫没事?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好好休养,还敢夜闯晋安王府?”
钱小代闻言也露出担忧之色:“你受伤了?伤在哪里,给我看看!”
甄男甩开了瑾瑭的手,毫不领情的说道:“我的事不要你管。”甄男心想,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每次都对我不是责怪就是命令,听起来真是不舒服。
“好,是我多管闲事,都是我的错!”瑾瑭气急,转身欲离开。
甄男突然觉得心里很是对不住他,虽然每次都不是求他帮忙的,但瑾瑭确实帮了她。“喂,”甄男叫住了他,又觉得这个称呼可能又会让他发飙,所以马上改口:“七少爷。。。。”
还没等甄男说完,瑾瑭又怒吼起来:“他就是小玳,我就是七少爷?!”甄男惊讶,就为这个发火?“那你想我叫你,小瑭?”甄男边说边瞟向瑾瑭的脸,他冰冷脸上一扫而过的尴尬还是让甄男捕捉到了。
“不要!”
“不要?!那你要我叫你什么?”甄男不解。
“随便!”瑾瑭又开始别扭起来,他不喜欢和九弟有近乎一样的称呼,就是不喜欢。
甄男见他又耍孩子脾气,她便没有耐心继续和他周旋了:“喂,随便!”
“你叫谁随便?!”瑾瑭很是恼火。
“叫你啊,你自己说的要我叫你随便。”见瑾瑭冰冷的脸已经罩上了赤红,这次真的生气了,她马上又赔笑道:“对不起,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救过我很多次,你是很够朋友的,叫你七少爷好像很是见外,那我们以后就直接称呼名字,我叫你瑾瑭,你叫我清灵,可好?”
瑾瑭的脸色终于舒开,甄男也舒了口气,心里想到:大少爷的脾气还真是古怪,就为了一个称呼别扭成这样,至于么,名字不就是个代号么!见瑾瑭不再生气,甄男继续问道:“为何你救了我,还会被发难?”
瑾瑭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缓缓说道:“此等大事,稍微处理不慎便会引发两国战火,所以只要沾上边的人,皇上想发落谁就能发落谁。”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甄男满心愧疚。
“无妨,这不是你的错。皇上想发难我们王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碍于苦无良机。”随即,瑾瑭直视甄男,对她微微一笑,道:“不过,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瑾瑭意有所指,甄男听得糊涂,钱小代更是已经蒙了。
“那我们怎么办?皇上会杀了我们吗?”钱小代十分紧张。
“九弟,你还太小,这些事还不需要你操心。”瑾瑭摸了摸钱小代的脑袋。钱小代极不自然的闪躲,心里想着:我可比你大多了。
此时,甄男发声问道:“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
“当然能。”
甄男闻言甚是欢喜:“你说,要我怎样做?”
“随我去北疆。”瑾瑭说道。
“去北疆?你要去北疆?你要我去做什么?”
“我已自请去北疆省察思过,父王上表皇上已经批准了。至于你,陪我说说话解解闷,你知道,北疆那地可是很荒凉的。”
钱小代一听,急了:“那可不行,男男怎么能去那么贫瘠的地方。再说,七哥你向来性子清冷,习惯一人的,什么时候你也需要人陪了?而且男男既不是我府上的亲眷又不是我们的丫头,你凭什么让她陪你一起去受苦。还有。。。。。。”钱小代的唐僧功真是不减当年啊,甄男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跑去那么远,但是他这种喋喋不休也是让她很难忍受的。
没等甄男让他闭嘴,钱小代的声音已经止住,甄男看过去时正好看到点了钱小代穴道刚刚收手的瑾瑭。
“你,你怎么点他哑穴?”
“烦死了!”
钱小代一双水汪汪得大眼睛正向甄男求助,甄男也恰好觉得瑾瑭说得有道理,所以她故意避开他的眼神,假装没看到。
“瑾瑭,你这招以退为进很是高明。但是你牺牲了自己就能保得住整个晋安王府吗?”
听闻甄男的话,瑾瑭眼光中闪出了欣赏和欣喜:“保不保得住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不会被皇上拿来当箭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