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男等人穿过重重回廊和花园,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内堂。这个蓝府还真是大呀,一路上各处都是精心设计的景致,回廊上的壁画栩栩如生,甚至可以与苏州园林媲美了。花园里每一处花草也是特别培育和布置的,颜色搭配得当,甚是高雅脱俗。
进入内堂,堂上主位坐着一男一女中年夫妇,应该就是蓝府的老爷和夫人吧,他们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众人均是弯腰行礼,蓝府的老爷和夫人看到甄男时,不禁对视了一眼,随即对众人说道:“小儿病重多日,现已昏迷,请各位神医进去诊治吧。”
进入内室,三个大夫便急急地跑向床边,眨眼间已将床榻堵了个严实。甄男也不心急,坐在了圆桌旁,自顾自的喝着茶水和吃着桌上的点心。家丁见状不禁摇头苦笑,看来她还真是个骗吃骗喝骗诊金的。
这内室装饰的更加典雅,仔细。连墙壁的各处和屋顶都是彩绘过的,想必这蓝府的主子是个极其讲究之人。她此时还真有点迫不及待地见见病床上躺着的是何许人也,其实她更关心的是他的病,早治完早收工啊。
这时,刚刚与中年男子并坐的老大夫已经诊治完了,嘴里默念着:“没救了,没救了。”中年男子正在诊脉,他眉头深皱,看来也颇是为难。良久,中年医生也摇着头道:“太重了,太重了。”那个心高气傲的老大夫终于出马了,他一手搭脉,另一手划着胡须,闭着眼睛似是很专注。
甄男见状不禁摇头,望闻问切,这老头连看都不看病人一眼,这也叫名医?又是良久,老大夫睁开了眼睛,缓缓开口道:“小童!”他向刚刚引路的家丁喊道,其实那家丁已年约十七八,这个称呼实在有些目中无人。
家丁没有丝毫恼怒,上前一步,道:“请先生吩咐。”
老大夫很是得意,继续划着胡须,道:“墨宝伺候,按照老夫的方子,蓝公子一日内必清醒。再细细调养,三月内必痊愈。”
家丁还是没有丝毫情绪变化,只是应了一声便下去了。可能说过这样话的大夫也不只一人两人了吧。不多时,已取来。
甄男注意到这个时代并没有纸张,说明这是在东汉以前。她本来对历史就不大关注,东汉以前的事情她知之更少了。此时,老大夫正在丝布上写着,甄男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皱着眉头,因为她没看懂。那字迹才算是真正的龙飞凤舞,简直已经不能独立成型。写完,拿给家丁,道:“速按此方配药吧。”
家丁接过药方,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开口读了出来:“海龙三钱,海马三钱,鹿茸四钱。。。。”
“你这小童,这是老夫的秘方,你为何要当中宣读,你这不是拆老夫的台嘛!”
甄男听了这些药材,这可都是大补的药啊。从甄男的角度,只能看到床上躺着的公子的胸口以下,他已瘦弱不堪,换句话说根本虚不受补。
这老头的药会要了他的命的。
没等甄男开口,家丁已经脸色严肃地说道:“先生,这方子不适我家少爷。先生,请回吧。”说着,向门外的家丁招手,做出送客的手势。这时,有两个家丁进来,一左一右架着这个老大夫的胳膊,硬生生地给他拖了出去。这时,甄男才发现为他们引路的家丁的衣着和其他人类似,但是是不一样的,可能他是个管事的吧。
管事的家丁走到先前诊过脉的一老一中两个大夫依然恭敬有礼地说道:“二位先生,若无良策就请随下人去前厅见老爷夫人吧,老爷有话交代。”说着将二人请出了房间。
甄男,被他华丽丽地忽略了。她有些气愤,他们家老爷还没不待见她呢,这个管事的家丁应该是懂点医术的,居然如此跋扈。此时,房内只有甄男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蓝家公子。甄男走了过去,查看蓝公子面色,眼睛,口舌,手心。转身又看到了他床边痰盂附近的帕子,上面有血。甄男立即走回圆桌,解开包袱,撕破一件外衫,将一条布料掩在口鼻,俨然成了一个笨拙的口罩。
武装完毕后,甄男又走回了床边,细细地为床上静静躺着的公子诊脉。这个蓝公子年约十五六,个子不矮但身体瘦弱,应该是被这肺痨长期折磨所致。他颧骨红润,额头渗汗,舌红绛而干,苔薄黄,脉细数。种种迹象表明,他是阴虚火旺,比较难调理。而现在,他已是虚弱至昏迷。相信他的病已有几年,因为医术有限无法根治,但是蓝家应该也是花了大把银子为他配备各种补药,他才能熬到今日。
甄男颇为叹息,她对救治这个病人很有信心,只是感伤他小小年纪却吃了如此多的苦。
此时,管事的家丁已经再次折返,进门后看到的景象就是甄男刚为少爷诊完脉,无奈的叹息着。他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他认定了甄男就是个骗吃骗喝骗诊金的小骗子,但看到甄男头上带着一块方布,他心里又存了疑惑。稍微走近了一些,对甄男依旧恭谦有礼地说道:“小姑娘可有救治良方?”
甄男回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其他问题:“他近日是否经常烦躁易怒,咳呛气急,少痰且黄绸,甚至还有咳血,梦遗等症状。”管事家丁面露惊讶之色,连忙点头道:“却有。但不经常。”
甄男点点头,说道:“嗯,那就没错了。看你应该也是懂些医术的,不然不会轻易戳穿那个老大夫的秘方。你家少爷的病会传染,你可知道?”
“传染?什么意思?”管事家丁不解地问道。
“传染就是,他的病会让周围的人也得病。懂了吗?”甄男解释着。
“是,姑娘的意思是这是瘴气。”
甄男嘴角抽抽,“算是吧。”
“姑娘既然看出了是什么病,可有医治良方?”管事家丁眼里满含希望。
“我可以治他,但是你们要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做,不懂的可以问我,但不许怀疑我。”甄男字字清晰,神情肃穆。一点也不像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在说话。
“好,那请问姑娘打算如何入药?”管事家丁问道,其实他还是在考验甄男是否有真本事。
“除虫和补虚兼行。”甄男又补充道:“以后伺候你家少爷的所有下人都要戴上面罩,包括所有来探望过他的人都要戴。记得,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如有发现发热,咳嗽,胸闷等症状务必要来找我诊脉。”
此时,管事家丁已经完全信服了甄男,谦和地说道:“在下名唤九亭,姑娘如何称呼?”
甄男刚想说清灵,突然想到现在衡都内人人都知道清灵,这个名字太招摇了,于是她说道:“我叫甄男。”
“甄神医,”九亭开口道。
“停,就叫我甄男吧,甄神医我可不敢当。”甄男纠正道。
九亭点了点头,道:“那请,甄姑娘,开药方吧。”九亭还是不习惯直接叫她名字。
“好,”说着在丝布上写了起来,字迹清楚,形体娟秀,正如大家闺秀的字迹一般。这可是慕云亲自教的,甄男当时叫苦不迭,现在是满心感激和遗憾。“另外,帮我准备银针和一盆热水。”
九亭置办好东西后,便去差人拿药了。
甄男凝神定气,为床上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蓝公子施针。大约一盏茶功夫,蓝玉便睁开了眼睛。看着一个戴着方巾的小丫头正为自己擦着手臂,他以为是新来的下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去把九亭叫来。”甄男瞟了他一眼,道:“他去跟老爷禀报你的病情了,一会就回来。”甄男完全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也完全不在意床上的蓝玉已经开始生气了。
蓝玉很是生气,自己气昏就是因为他让一个婢女将他刚修剪好的兰花放入花房,结果那婢女给忘了,一盆兰花就在日光下烧死了。现在又来了个年龄这么小,却更加不听话的婢女。他正要生气怒吼,甄男却说道:“你还是别发火得好,不然我还得给你多扎两针。”
这时蓝玉才发现自己的胸口上,脑袋上都插着银针。难道是这个小丫头扎的?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擦拭的手法很是特别,好像在按穴位一般。
蓝玉压着心中的怒火,语气比较平淡的问:“你是谁?”
甄男轻笑,说道:“我叫甄男,救你命的人。”
蓝玉嘴里发出不屑地声音,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甄男手法利落的将他身上的银针取出,吩咐道:“你先休息吧。暂时没什么事了,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但切记酒色。”
又是听到不屑的冷哼,甄男不去理会,走了出去。正好迎上九亭带着侍女端着药汤来了。
“九亭哥哥,你家少爷醒了。他暂时无大碍了,请你家老爷放心。”
闻言,九亭乐得开了花,紧跑几步欲进屋,却被甄男挡住了。甄男很是不悦,道:“你这就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你们两个都得戴面罩。”九亭恍然大悟,忙吩咐侍女去找面罩来。两个人戴好了才被甄男放行,甄男就坐在寝房外的院子里,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一会,传来蓝玉的大叫:“我不吃,我不吃,”
“少爷,这药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你还是吃了吧。”九亭劝道。
“我说了不吃,滚,都滚出去!”吼叫的同时,药碗也打破了,还传来了侍女低声的哭泣声。
九亭和侍女无奈的退了出来,求助地看向甄男。
甄男淡淡地说道:“再去煎一碗,一会我喂他服药。”
九亭信任地点头,和侍女离开了。
甄男斜倚在门框,向屋内还在生闷气的蓝玉说道:“你觉得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蓝玉眼中还怒着,瞪着甄男:“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的好。”
“那你怎么知道死了就不受罪呢?”甄男继续问道。
“我,我不回答你的问题。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去一边玩去。”
说完,蓝玉再次躺下,刚刚的发怒和吼叫已经让他筋疲力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