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从一九三一年算起,日本关东军在东江县的统治已经十几年了,宪兵司令也换了好几茬,城内治安在伪军和警察局的配合下,基本没有出现太大问题,最让他们头疼的,是满蒙游击区过来的一伙八路,号称东江支队,他们神出鬼没,袭扰破坏与日俱增,常常使他们首尾难顾,力不从心。发生在昨天傍晚的苏伊尔运输机事件,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苏军的意图,伞降苏军又去向不明,这极大的触动了日本关东军敏感的神经,关东军东江驻军司令官岛田淳一郎少将,召集上尉以上军官开会,商讨部署近期急需完成的工作。
与会人员分别是:关东军东江大队大队长,大佐——井上直索;第一中队上尉队长——麻田纠夫;第二中队上尉队长——土原进三郎;第三中队上尉队长——渡边三镐湾;东江县保安旅旅长——滕德青;东江县警察局局长——凃爱亚。
岛田淳一郎是化武专家,曾经在东南亚战场使用化武小有建树,后因自己不慎,感染上了化学毒剂,左脸严重溃烂,经生化专家抢救,总算保住了性命,但是五官挪位,一双死羊眼一只大一只小,左腮帮子呲咧着露着槽牙,使他不得不带着半张脸的面具,终日面无表情。由于说话漏风,给人感觉如同嘴里嚼着什么烫得不行的东西。
岛田是个易怒之人,脾气暴躁且出手狠辣,做事不力的下级军官,被他轻则耳光,重则赐死,一柄短剑往脚下一扔:“向天皇谢罪吧!”冰冷的表情像一具僵尸。他的手下都不敢正眼看他,他们惧怕他那慑人骨髓的眼神。如果岛田高兴的时候,身边的人更是要离他三米开外,主要是每个人都享受不了他的笑。
警察局长涂艾亚深有感触,这个五十多岁奴颜婢膝的家伙,一次凑到岛田面前,添枝加叶汇报自己清缴共党地下组织,如何惊险抓获共党地下交通员,岛田一听心中大悦:好,大大的好,我要代表大日本皇军,重重地奖赏你。他身边的日军军官见此马上转身,去倒一杯凉开水,远远伺立。涂艾亚不知个中原委,抬起头,裂开嘴一脸谄笑:愿为太君效劳!哈哈,岛田高兴地咧嘴一笑,噗——胃里的——喷出来,倒霉的涂艾亚那张大脸被全覆盖,就连岛田那半张脸的面具,也挂在涂艾亚的耳朵上荡起了秋千。
这是岛田淳一郎毒伤后遗症,一高兴就突发胃痉挛。
“各位,最高统帅部,预计部署三十六万兵力,在华中战场,与中国军队开始一场大规模较量,军部抽调我一个中队,二十万斤粮食,去支援华中战场。事关全局,不可懈怠。我命令:关东军东江大队第一中队,麻田纠夫。”
“嗨!”麻田起立。
“你部务于2月13日,即三日后早六点整,押运二十万斤粮食,沿通东路直抵沈阳,听候军部调遣。这是粮食调拨单,现在就准备去吧。”
“嗨!”麻田纠夫转身去了。
“关东军东江大队第二中队,土元晋三。”
“嗨!”土元起立。
“你部务必于三日内查到苏军伞降分队和东江游击队行踪,全力歼灭,以防其对麻田纠夫中队的袭扰,破坏我大日本帝国的战略计划。三日内,你要拿出追剿这两股武装的周密计划,不遗余力,将其彻底消灭!”
“嗨!”土元领命,坐下。
“关东军东江大队第三中队,渡边三镐湾。”
“嗨!”渡边起立。
“按照先前的部署,你在确保麻田纠夫部安全离开东江的同时,要加固已有工事,对我兵工厂,弹药库,粮库严加防范,不得有任何差池。”
“嗨!”渡边领命,坐下。
“东江保安旅,滕德青。”
“嗨!”滕德青起立。
“你部配合渡边三镐湾一部和警察局,全面负责东江县的治安防范,对县城周边交通要道设卡盘查,堵住各类武装的行动通道,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抓捕,不得有误!”
“嗨!”滕德青领命,坐下。
“东江县警察局,凃爱亚。”
“嗨!”涂艾亚起立。
“县城内的治安、捐、税,务必全额收缴,对城内各类可疑人员,务必严查严办。”
“嗨!”涂艾亚领命坐下。
“各位。对于昨天突然出现的苏军伞降小分队,关东军军部十分重视,特委派情报课长栗原锦义雄中佐,前来协助我们,务必消灭这股苏军武装。有请栗原中佐。”
参谋人员从会议室门外,请进一位着陆军军服的年轻中佐,此人身高1.75米,年龄18岁左右,英俊的面庞带着书生气。他径直走到会议桌旁,脚跟一碰,小鞠一躬,便挺直了身躯,昂首而立。
“各位,这位是陆军土肥原贤二大将的得意门生,关东军情报部第1课课长栗原锦义雄中佐。”
“哦,这么年轻,真是前途无量啊。”
“没有一定的功绩不可能晋升中佐。”
这些人羡慕的眼神,并没有让栗原锦义雄感到丝毫的骄傲。关东军特务机关作为日本最大的军事间谍机关,在情报收集,谋略,谍报培训等方面,对日本侵华,建立伪满洲国,扶持汪伪政权做出过巨大贡献。栗原锦义雄从小就在奉天,新京(长春),哈尔滨等地的特务机关学习工作,是一个成绩和贡献卓著的“老牌”间谍,深受土肥原贤二赏识。他曾多次受命,独自完成一些常人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尤其是对苏联的谍报工作。这次苏军伞降分队的突然降临,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掌握了许多详实情报细节。
关东军东江驻军司令官岛田淳一郎,对土元晋三追剿苏军伞降小分队行动不利十分不满,上午开会前就电请关东军情报部派员前来协助,得到的回复是:“我部栗原锦义雄中佐正在你辖区展开工作,届时会向你部通报相关情况。”这让岛田淳一郎很是欣慰,会议中参谋向他报告了栗原锦义雄已在门外,他已经急不可耐了,匆匆布置完任务,就请上这位年轻军官。
岛田起身离座:“栗原中佐,辛苦了!”深鞠一躬,其他人也连忙起立,示礼。
“请你把了解到的苏军情况,为我们介绍一下,多谢!请坐。”岛田说。
栗原锦义雄上前落座,摘下手上的白手套放在桌上,“经过对空降点、苏运输机坠落点和交火区域的现场勘查,我得出的结论是:苏军伞降人员八名,飞行员机械师各一名,其中伞降人员已于当晚离开本辖区,飞行员机械师已被当地武装人员接走。八名伞降人员使用的武器是:一挺苏-捷格加廖夫DP-1927式轻机枪和七支PPSh-41式冲锋枪;飞行员等两人使用的是另一只相同型号的轻机枪,和一支托卡列夫7.62毫米手枪。按照苏军特种兵装备配置,每人还应该各有一支托卡列夫手枪和匕首,经过对现场弹壳检验,枪支信息无误。对伞降点苏军军用皮靴足迹检测,共计八人无误,与枪支信息相印证。”
“对不起栗原中佐。”土元晋三起身说道,“直觉告诉我,伞降小分队并没有离开本辖区,我的理由是:当晚苏伊尔运输机被击落后,我带队立即包围了坠机点,在追击飞行员等两人时,现场留守分队受到苏军伞降人员的攻击,有苏制枪弹弹壳为证,后被我炮火打散并撤进山里。”
“土元少尉,我对比了伞降点的足迹与攻击留守分队两处的足迹数量,是二比一,从伞降与飞机被击落的时间上足以判定,接应的武装分子已经带着伞降分队上路了,当发现飞机坠毁,便分出一半人马解救飞行员,他们使用的是伞降分队的武器,这是明显的金蝉脱壳之计,试图隐藏苏伞降分队的行动方向。遗憾的是,他们没有穿苏军的皮靴,露出了马脚。”
栗原锦义雄是个工作严谨,心思缜密的人,他出示了现场勘查所获得的照片和鉴定报告。
“很好,栗原中佐,你的调查有理有据,令我十分信服。”岛田淳一郎少将钦佩地说,“你分析下一步还将发生什么情况。”少将问。
“我分析,为掩盖苏伞降分队金蝉脱壳的秘密,下一步还会发生使用苏制武器装备的战斗,因此我建议切实加强防范,不给这伙武装分子可乘之机。由于苏伞降分队已经离开本地,我情报机关正继续追踪了解他们的去向和具体任务。”
“呦西,你为我们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难题,我很欣慰,太感谢了。”少将起立致谢。
栗原锦义雄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脚后跟一磕,转身离开。
“我们的帝国精英,你们不佩服吗?”少将得意地问。
众人频频点头: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栗原锦义雄是个年轻的“老”牌特工,自幼生长在我国东北,是日本特务机关培养的第一批少年间谍。他精通俄英法德四国语言,早年曾跟随日本间谍在柏林,乌克兰,俄罗斯,海参崴等地从事谍报工作,因为年少,从未引起国外反间谍机构的注意,后因策反的乌克兰叛军反水,他的假父母被枪杀,他成了“孤儿”,但他却能依然不间断地向日本谍报机关输送情报。他曾编造苦难家史博得他人同情,混迹于进入苏联境内的东北义勇军营地,刺探情报,拍摄义勇军领导人的照片和战士训练照,数次使潜回国内的小股抗日武装全军覆没,他还亲手暗杀过抗日义勇军侦察员和交通员,他的这些“功绩”受到日本内阁大臣的高度评价和秘密嘉奖。成年后他回到东北,进入关东军特高课,继续经营远东情报网且屡建奇功,成为日本陆军中最年轻的中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