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全都是一惊,陈午刘嫖脸色更是不好。
“你说名籍不符,就是户吏并未称职!你又说日子难过,就是父皇政绩不好!你还说给与补贴,就是说官吏罔顾百姓疾苦!”
王娡脸色惨白,“民女不敢!”
“巧舌如簧!自以为是!”刘启语气恼怒,“朝廷社稷岂是能由你等妇人擅自言谈!”
王娡没想到自己竟惹的太子大怒,冷汗沁湿里衣,小腿抽筋。
“罢了,念在你不懂事,本宫不与你不计较,但记住!以后不可再犯!”
“是!”
刘嫖上前挎住刘启的手臂说道:“用膳吧!
一群人先后离去,留下王娡脱力地跪在地上,恐惧无声地袭上心头,她有些想哭,可是又不敢哭。这府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嘴,她现在只想回到母亲身边,可现实却是,母亲亲手将她送来。
王娡扶着墙壁慢慢地向前挪着,几个内侍婢女在一旁小声议论。
这就是皇宫内院,早上还客客气气行礼问安的人,现在就在一旁看你笑话。
姚素信远远地看着她,那个温婉雅致的女子现在却像花甲老妪一般地蹒跚而行,他心疼,可是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是她的命,也是他的命,本是无缘人,何必太纠缠。
班姝班如一脸焦急站在院子门口,见她回来慌忙迎了上去,
“小姐啊!”班如心疼地直哭。
“没事!你们都知道了?”
班姝气得脖子都粗了,“小姐你不知道!这帮小人一个个地站在院门口净说些难听的!奴婢把他们都打跑了!”
“我没事,你们也没事就最好了。只是今日惹怒了太子,怕是要辜负你们了。”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您平安就好!”班如偎在王娡怀里,生怕下一刻谁就抢了她家小姐。
晋梓站在门外,看着里面这样子,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娡见他来了,“怎么了?”
“小姐可曾见到我家先生?他出去寻您,可是您回来了,他呢?”
王娡一听,刘启可怕的脸色又出现在他眼前,“你们快去打听打听!”
两个小丫头急忙忙地出门,王娡靠在门前,心里焦急。
找人的急得要死,被找的却悠闲自在地坐在亭里品茶。
“你那外甥女今天算是吓坏了。”陈午一边为他续茶,一边叹息。
“公主殿下没事吧?”
“她说没事,可是脸色也不大好。估计也是被吓到了。”
“亲姐姐何必这么怕自己的弟弟?”
“你是家中独子,又远离社稷庙堂,不懂这些。只是白白浪费了这命格!看来太史令也有靠不住的时候。”
姚素信低头喝茶,不再说话。
晋梓听完班姝打听来的消息,一路飞奔到小园外,直到远远看见姚素信,心才放回肚子里。
刘启端坐在案前,听着詹事晁央汇报京中之事。
“陛下命窦婴为吴国国相,一月后到任。”晁央小心问道,“窦婴此时被远派,只怕对您不利啊。”
“窦婴为人耿直,就像一根筷子,宁折不弯,不用担心他会帮刘胜做事。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有,”晁央有些犹豫,“是邓通的!”
刘启手掌抓紧几案,“说吧!”
“陛下请太史令许负为邓通相面,太史令说邓通以后怕是要被饿死,然后......”
“然后什么?”刘启有些愠怒。
“陛下将蜀郡的铜山都赐于他。”
啪!案几应声而裂,刘启冷言道:“一个以色侍君的男宠,如今所得的封赏比本宫这个太子还要多!刘胜知道这件事吗?”
“梁怀王怕是早就知道了,要不要找人给他煽煽风?”
“可以!刘胜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们只是煽风,点火的还是他自己。”
“殿下,您今天叫我探查的女子确实如她所说是槐里平民之女,但其祖上却不是平民。”
“平民怎么可能教养出那样的女子。”
“她外曾祖父是臧荼。”
“被灌婴诛杀的燕王臧荼?”
“是!”
“有点意思啊。”刘启手指慢慢抚过几案的断沿。
“殿下,王娡她嫁过人,”刘启诧异地抬起头,“还生有一女!”
“她前夫呢?”
“健在。”
“她是被人休弃的?”
“是!”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配给寻常男子!”刘启修长的手指摩擦着几案断处的木屑来来回回,像是要将它抹平。
“殿下要带她回宫?”
“看看再说,真要带回,又有何不可?”
晁央笑得狡黠,“您今日怕是吓坏了美人。”
“本宫这是疼爱。”
王娡喝了碗热汤,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姚素信坐在外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些不忍。
“我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可要和我一同走?”
王娡错愕地抬头,“你要走?”
“嗯,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走不走?”
王娡轻轻地摇头,“我不能走。今日之事就权当是我自作聪明的教训。”
“不能走啊......”姚素信低头叹了口气,“我在这陪你,睡会吧。”
王娡躺下后满脑子都是刘启犀利的眼神,那眼神像是针一样扎得她浑身疼痛。
姚素信隔着珠帘看着她的不安,看着她的痛苦,却毫无办法,自己将她拖进漩涡,如今想要带她离开,却是力不从心。
王娡睡得不安稳,在梦里,她好像回到了母亲自尽的那个黄昏,她看到了挤在兄长家院子里的邻居,听见母亲痛苦的呻吟;她好像回到了与金俗分离的那个午后,听见金俗声嘶力竭的哭声;她好像回到了卫家老夫人的院子,红药的哭声,郑季的尸体,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水井,幽深寂静,冰冷彻骨。
班姝小心地为她盖好被子,走到外间,示意姚素信出去谈话。
“怎么了嘛?”姚素信看着小小的班姝。
“先生,您能带小姐走吗?”
姚素信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嘴里一阵阵地发苦,苦笑道:“我带她走了,你们母女怎么办啊?”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爹爹也不是很想我们入宫的。”
“那也得我能带她走才行啊......”
院外小径走来一队人,是太子詹事晁央。姚素信感觉自己像是掉进来冰洞,从心里开始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