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挥手作别,离开时眼睛朝八只皮箱上又扫上几眼。挑夫心中觉得一口恶气上不来,没有给老汉一点好看的脸色,挑着皮箱往岳阳城的方向疾走,心中都觉得路上没遇到一丝开心的事情,只想赶紧交完了这差使。莫不悔看着老汉离别背影,瞧见百会穴与风池穴两处凸起,心中清楚这老汉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再看路小风依然惊魂未定,莫不悔笑道:“小虎头啊,你怎么这般没用呢,哈哈,一头牛都把你吓成这样,这也太不争气了。哈哈。”说完伸出右掌拇指按住路小风人中穴,灌以内力,路小风眼中逐渐清澈,渐渐起来了一些神色。
看到挑夫走远,莫不悔又拍打了路小风脸上两下,路小风才逐渐清醒过来,身子一弹就站直了,面对莫不悔大声问道:“那牛走远了吧?”
莫不悔哈哈大笑:“岂止走远了,这蠢牛再也不会来了,刚才给跌入谷底了。”挑夫听到,朝着路小风也是哈哈大笑。路小风摸着头,对刚才的事情恍如一帘幽梦,不知道从何说起。
众人相安无事,走入岳阳城中,已是日落西山,黑夜潜来,月露白臂。莫不悔寻了一个普通的酒店住了进去。要挑夫把皮箱全都放入自己房中,让路小风一同睡在一间,又点了些酒菜进来,散了点银子给挑夫让他们自己安排住宿。挑夫一齐走出酒店,正欲吃喝个痛快,后面莫不悔突然追上来,悉心嘱咐道:“明天就到了洞庭湖码头,你们今晚切不可喝酒扰事,待天明就送我们去码头赶最早的一班船,也只用了四天功夫,多余的一天工钱是奖赏给你们的,我另外还留了十两银子打赏你们。今晚必须给我好点休息,都不用出去了,叫店家把饭菜送入你们休息的房中,吃完就睡觉,做到的拿赏钱回云阳镇好好逍遥,做不到的现在就走,只给三天工钱。”挑夫听得有这般好事,都想着多拿银子,欣然答应,步回客房,一晚都没出去了。
莫不悔回到房间跟路小风两人吃起酒菜来。路小风知道自己被疯牛惊吓过度,有损颜面,不好开口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吃着,喝起那日老农家讨来的谷酒,自然酣畅淋漓。莫不悔微微一笑,说道:“小虎头,生气了?怎么都不说话?”
路小风撇撇嘴,回道:“有什么好说的,刚才被吓个半死,刚回过神来呢?马少爷不是怪我这般胆小吧?”
莫不悔笑道:“看来真的是生气了,小虎子生来胆子就小,这种疯牛疯狗的,看到了自然是害怕的不行。”
路小风忿然道:“倘若我使出武,……,武大郎的烧饼功夫来,丢一个大烧饼给那臭疯牛,我定然不会吓得这么落魄,那疯牛被我的烧饼给遮住了眼睛,非得吓个半死不可,嘴里还要说——哎呀,这虎头烧饼怎么这么厉害啊,哎呀,要死了!”
莫不悔哈哈大笑:“你这烧饼真要这么神奇,我们一路就不用吃干粮了,有了你的烧饼就行了,又能填饱肚子,又能抵挡疯牛。小虎头就成了我的贴身宝贝了,哈哈。”
路小风咧嘴也笑了几口,兀自吃饱了肚子,等着莫不悔放下碗筷,收拾了一番,打来热水浸泡双脚,准备就寝。
窗外月明星稀,天井中一颗枫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干上,像是把残月跟星星都挂在了树梢。酒店少了白天的喧闹,客人都开始休息了,蝉鸣声就占了上风。三更声刚落毕,突然听得房顶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停顿了半刻,又轻轻的响起,慢慢地在莫不悔跟路小风的屋顶上定住了。
莫不悔先发觉到了,依旧装睡,而路小风在旁边一张床上,鼾声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但看这屋顶上有人揭开半张瓦片,像是观察动静,等了片刻,发现屋内的人还在深睡,便掀起了整张瓦片起来观察。屋顶上传来声音极小的对话,若不是莫不悔听力本来很好,又加上内力辅助,也很难听清楚上面说些什么。
一人开口说道:“就是这里,我看到八只皮箱都摆在屋内。”一女子接着说:“幸亏你蒋老爷子跟得好,这些人明日必走水路才能到汉阳。我们只需要找我大哥通报一声,你的那一份自然少不了。”
那姓蒋的说道:“今日还赔了一头牛进去,须得把牛钱也给算上才是。”那女子说道:“你还不是想用那疯牛把人家一把推到崖底,自己去捡个现成的,你要你这般想,我大哥水路上还吃什么,恐怕连块骨头都吃不到吧。”
听到这里莫不悔心中一个咯噔,但立马又平静下来,听到两人依旧未走。那姓蒋的老汉急道:“怎么有你这般无理的,我开膛手蒋康明纵横洞庭湖这么多年,讲究的就是江湖规矩,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你大哥遥楚难道不清楚我的为人吗?哼!”
那女子见蒋康明来了脾气,忍住笑声,声音又仔细又压低,说道:“蒋老爷子,你跟张良虎都试过了这几人都是没有武功的,别到时进了我大哥的网子,还让这几条鱼给挣脱了,到时候责怪下来,这是活鱼还是死鱼,就要你们两来担当了。”
莫不悔听了这话,仔细一想,这叫做开膛手蒋康明老汉应该就是赶牛的那老头无疑,惊动了一头疯牛来撞击我们,是想把我们都撞落山崖,好得了我们的八只皮箱中的财物,不是竹片石头,哈哈。疯牛撞来,几个挑夫自然不会武功,慌手慌脚的,这蒋康明一瞧就知道是光有力气没有武功的粗人,而小虎子,我叫他没用功夫,他硬是没显山露水,几乎都吓晕过去,还跌倒两次,也是没给他瞧出来。我装作搭救小虎子,只是弹出一颗小石头,打中了疯牛的右前腿,躲开了蒋康明的肉眼,抱着小虎子一起跌了个灰头土脸,更加骗过了蒋康明。还真是有惊无险。
只听得蒋康明继续说道:“遥妹子,我确实试过了,这些人都没任何武功。要不我们过去问问张良虎,再一起跟你大哥谈谈分鱼的事情,你看如何。”那姓遥女子应了一声。随即轻轻的盖上瓦片,又是以极轻的脚步声慢慢走远了。
莫不悔赶忙披上绸缎褂子就追了出去。
夜色中只看到屋顶上两个人影一跃一跳落到了一个巷子里。莫不悔跟着两人方向,贴着墙壁疾行,顺带系紧衣带,追出几条街,看见两人跃进一条巷子,没敢跟着进去。贴着墙角,慢慢走近,待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了,贴着墙壁一动不动。只听姓遥的女子问道:“张大哥,你是真试过他们没有武功吗?”
那姓张的男子说道:“非但没有半点武功,还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生意人,只是四个挑夫有点力气,那也极好应付的。我看这是莊大买卖,这公子哥简直就不懂道上的规矩,只带了个仆人,就想把八个箱子的银子从广西运往汉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老汉蒋康明附和道:“遥妹子我说对了吧。这两人就没什么武功。我们待会就这银两的事情好好分配一番,要是这箱子里还有什么其他珍宝,也得二一添作五,事先就得说清楚。”
遥姓妹子说道:“蒋老爷子,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道上规矩,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况且现在还不是谈分鱼的时候,你待会去他们那里蹲牢了,别让这鱼脱手了才成。”
莫不悔听出来这张姓男子,便是昨日岳阳镇上那蓬首垢面的乞丐。当时被这乞丐又是抱腰又是抱腿的,不但没使出半分内力挣脱,还装着一副公子哥儿的腔调,骗着了这张姓乞丐。路小风拖扯拉拽也没使出任何武艺,更让张姓乞丐确信我们两人都没有武功无疑。
又听那张姓乞丐说道:“遥妹,我抱起了八只箱子中其中一只,那沉甸甸的感觉,以我判断,确定是银两元宝无疑。只要他们进了水路,有你大哥捉这死鱼,就势在必得了。”
那姓遥的女子说道:“这个公子,还有那个小虎头,到了我店里谨慎的很,包子不吃也就算了,我去内堂换回来的茶水他们也不曾喝。”
蒋康明说道:“你那人头包子怎么吃的,换回来的茶水他们是不是发现里面发现了迷汗药呢?不然怎么连茶都不吃?”
那姓遥的女子说:“包子不喜欢吃我可以理解,他们说是嫌弃烫,我觉得本来做的也不是很好吃。可就在我去茶里下药的时候,那个小虎子从井中打来一桶清水分给众人喝了,我倒觉得好生奇怪。”
蒋康明说道:“什么奇怪不奇怪,明天只要下了水路,尽数都给擒了,下了水中,让他们插翅难逃。遥妹子你回去赶紧叫你大哥准备准备。我这就去酒店守着他们了。”
姓遥的女子说道:“这样极好,先抓了这死鱼再说!这就动身把,张大哥跟我一起去码头准备,蒋老爷子去盯梢,咱们分头行动。”
莫不悔听到这里,贴着墙壁往回就走,赶回酒店,关上窗户。依旧听得路小风的鼾声,一阵一阵,睡得可是安安稳稳。窗外月光霜打在地,莫不悔想到这一路安危,确实让眼前这个少年能经历不少,待明日引出了水路霸王遥楚后,取其首级后,再跟这小子梳理一番,就算他身在其中,估计也不明就里,想起当日约战,路小风那飒爽英姿,跟现在的鼾声如雷,真实一场鲜明对比——侠义情怀,年少轻狂啊。莫不悔闭上眼睛,脑子里突然闪过阮斐斐三个字,心中问道i:“姑娘,你还安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