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悔循声追了出去,街上黑灯瞎火,除了一大户人家的门庭两侧挂着两只通红的灯笼以外,只看不见其它的事物,抬头一望,黑云已经把月亮埋得不见踪影。莫不悔在街上追出一段路,摒气聚神详细探查着周围动静,突然从旁边一丛树木中射出一道急镖,朝着莫不悔飞来,树丛又是一抖了一下,里面的人像是逃了出去。莫不悔心中只想着这等拙劣手法又如何伤得了自己,脚下生力,顺势躲开了飞镖,又想恐怕不是引开自己要伤害路小风,毕竟两人才刚刚认识,旁人也不清楚两人关系,难道是引自己上钩么?倒也无妨,如果只是朝自己来的,那得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了。
莫不悔跳到树丛上方,前面一个白衣人影又迅速的闪入到一片树丛中。莫不悔赶紧追了上去,只是这白衣人敏捷的很,追出数里,终于看得清楚是一个女子停在一颗古松树下。那女子衣楚飘飘,背对着莫不悔,头上盤发如丘,轻轻的笑了几声。莫不悔只听的这声音非常熟悉,站在几丈外就不近前了。大声问道:“姑娘,我们认识么?”
那女子突然咯咯的笑个不停,声音听着像是玉珠在盘中翻滚,清脆悦耳。接着说道:“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
莫不悔好生好奇,却又想不起跟这女子有过一面之缘,便道:“既然姑娘认识在下,为何不转过头来,我好分辨一下。”
“我为何要调转头给你看呢?我又不想你,更不想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呢?”
莫不悔听着这女子言语轻浮,开口又问:“如果这般,姑娘引我过来又是为何?”
“我没有引你过来啊,呵,倒是你一只追着我不放,我不得已才一直逃到这里,你看这荒芜郊外,四处没人,你心里想着什么,恐怕只有鬼知道吧!”
莫不悔突然也大笑起来:“原来是在下一直追的姑娘,那我只好跟姑娘道一声对不起了,现在追到姑娘了,是要告诉姑娘家大晚上别到处跑,不要给坏人给欺负了。”
白衣女子也跟着笑起来:“多谢公子这么有礼,小女子真实受宠若惊,只是担心追自己的人多半是个坏人,心中诡计多端,才敢这么大胆的追出七八里路来,哎,我心里好害怕啊,不知道我姐姐会不会怕呢?”
莫不悔一愣,被这女子反咬一口,只是觉得好玩,却不清楚白衣女子提的姐姐指的又是什么人。说道:“姑娘你有话就挑明了说吧,这么弯弯绕绕的,着实想不明白话中意思了。”
“你追我这么紧是什么意思啊?你如果能给我说清楚,我才能给你说清楚”。白衣女子说完又是咯吱的笑,腰肢轻颤,柳衣拂云。
莫不悔觉得自己好像没理一般,可这女子既然这么说了,只要自己说的过去,就可以把这些疑问都讲清楚,那糊弄一番也好,缓缓的道:“刚才在客栈中听得窗外一声美妙女子的笑声,让在下好生羡慕这绕梁之音,循声追出,看着黑漆夜色,担心这妙曼女子会受人欺负,心中怜惜,才掩护至此,现在看到姑娘安好如初,心中大石也是落下了。”
“好了好了,你的这番好意,本姑娘心领了就是,只要你不怪那飞镖愚钝,不能伤及坏人的之角片衣就好。”说完,白衣女子慢慢的转过身来。叹这黑夜之深,却也掩盖不了这女子的半分容颜,雕眉画鼻,朱唇皓齿,白皙皮肤有如脂玉,灵动双眸有如碧波,芊芊细手,亭亭而立,柔腮含笑,温柔绰约。
莫不悔心中一赞,道:“姑娘生的这般好看,如果只是望到一眼,早就给记住了,只是现在看来,还是非常陌生啊。”
白衣女子叹息一声,说道:“半年前,公子负伤数日不醒,是否记得?”
莫不悔点头道:“确有此事,那日清剿江西匪徒长猿臂贺渊石,不想他们刀口上涂满毒药,虽然这些劣匪尽数毙命于我剑下,但我也身中其毒,晕倒在郊野。昏迷中,看到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在我身旁照料,直到痊愈,身边又无他人,不知道姑娘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难道是姑娘搭救的在下?”
“江湖好汉对一剑笑血莫不悔都是好深佩服,都说你仗剑江湖,侠义肝胆,可今天看来怎么又蠢若木鸡,到现在还不清楚照顾你的人是谁!你中‘凝血毒’,要不是我姐姐替拿出本门的玉露丸给你服下,十天之中又给你换血三次,你早就毒发生亡了。”
莫不悔点头称是,想起当日一些情景来,自己性命确实是一个不知名字的女子相救,急忙问道:“不知道你说的姐姐现在人在何处,我伤愈后就没看到她再来过,就连芳名也未曾留下,敢请姑娘能如实相告,感激不尽。”
白衣女子笑道:“看你心中还对这件事情挂念着,也不算是忘恩负义之徒,就都告诉你吧。那日救你的人便是我姐姐——清凤双姬赤玉仙子阮斐斐,当天于桃花涧赏花回来,我们几个姐妹看你躺在路边昏迷不醒,腹中伤口流出紫黑的血液出来,一看就是中了剧毒,我姐姐心肠极好,割开你手指静脉,立马给你逼出毒血,偿出你毒血中是什么毒药,又拿出清血丸跟玉露丸一同给你服下,幸亏毒液还未流遍全身,还有得救,只是我们清幽宫的都是女子,不方便把一个男子进宫去,只好把你留在远处山脚的一个茅草屋中疗伤。我姐姐只要有机会就出来为你治疗,我也拿着姐姐替你熬好的稀粥跟煮好的青菜送过去。你昏迷了半月时间,我姐姐也悉心照顾你半个月时间,我还怕你是个坏人,姐姐却说你眉宇开阔,面貌朗俊,绝对不会是那种山野匪类。半月后姐姐说你血液中都干净了,留下些干粮清水就没再去了,知道你毒伤痊愈大半,也不打紧了。”
莫不悔心中感激,忙问道:“我毒伤的时候也曾迷糊的睁开双眼,想看清楚救我我恩人是谁,只是身体力乏,几次都只能模糊的看清楚是一个年轻女子后,又即昏迷过去,直至伤愈,也不清楚救我的是何人,今日能得姑娘相告,心中甚是感激。”说完连连躬身作揖。
白衣女子斥道:“你只会姑娘前姑娘后的称呼,难道我连一个名字都没有么?你就不会过问一下?你中毒昏迷的时候我也有帮着照料。”
莫不悔微微一笑,道:“请问姑娘如何称呼?在下莫不悔感激姑娘救命之恩。”
白衣女子痴痴的笑道:“敝姑娘就是阮斐斐的妹妹,清凤双姬旋云仙子闫敏。今日来寻不悔公子,是有要事相告。”
莫不悔问道:“姑娘只管说,莫不悔性命本是阮斐斐跟闫敏姑娘相救,虽然现在才恍然得知,但是莫不悔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定将肝脑图报。”
闫敏看着莫不悔俊杰之貌,倜傥身材,言语中又是恭敬感激,才道:“不悔公子病愈后,我姐姐过了些时日去茅草屋中,发现了不悔公子留下的书信,叹公子文笔生花,不仅文字豪迈,并且对相救恩人心怀感激,否则我今日是不会来寻公子的,只是姐姐,……”。这姐姐两字还未说出口,涔涔地就泪水就滑落出来。
莫不悔宽慰道:“阮姑娘怎么了?闫姑娘不用不急,慢慢说来。”
“姐姐她书信中知道了公子你叫作莫不悔,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侠客,斩奸除恶的义士,就说这次救对了人。从此姐姐就偶尔看着庭中的花朵树木发呆,渐渐的日有所思,可是我又不是姐姐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姐姐想的是什么呢。前些日子,炎阳庄庄主劈山手萧武明托人来给我们师父幽玉兰提亲,是说儿子萧正泉跟姐姐的婚事,言辞虽然客气,但是众姐妹跟师父都知道萧武明是得罪不起的人,仗着跟清水一派的关系,在湖南江西一带作威作福。姐姐是师父一手带大,师父问姐姐这门亲事心里是否欢喜,姐姐知道本派能与炎阳庄同结连理是件极好的事情,如果推脱掉了,炎阳庄日后必定与我们清幽宫为难,萧武明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是决计失不了这种面子的。姐姐不想为难师父,就一口答应了师父。师父听得姐姐的语气极好,就很奇怪,毕竟本派女弟子很少出门,姐姐跟萧正泉也未曾谋面,怎么可以答应的如此爽快干净呢?师父就跟媒人说婚姻大事,不能操之过急,阮斐斐年纪尚轻,不忙马上作此决策。那媒人面带怒色,忿忿的出门了,说是半月以后再来。姐姐从此以泪洗面,我看姐姐这样,心痛的很,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可是不知道姐姐日思夜想的人是不悔公子,都是讨了些没趣。”
闫敏细细的说出这些话来,让莫不悔觉得居然有一个这样热心肠的女子想念着自己,而自己却全然不知,非常自责。说道:“闫姑娘,你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现在知道了,确实应该马不停蹄的赶去拜谢,可我学艺当初,答应过师父,不***湖上那些奸恶匪徒,是不会顾及终身大事的。现今江湖上恶人嚣张跋扈,北边黑龙江长白山双煞,漠北又有戈壁屠夫仇刃江,陕北关中单塔罗汉宾沙白,等等这些恶人土匪不拔根铲除,不知道江湖中有多少英雄好汉草根百姓深受其害。阮斐斐的婚姻大事,我怎么可以私自干预呢?况且这次南下,我早已探得洞庭湖水路霸王遥楚的落脚之处,这次非得铲除掉这恶人不可。事情完毕,我必当去清幽宫答谢阮斐斐跟闫敏姑娘的救命之恩。”
闫敏一掌劈在旁边古松树上,针叶纷纷而落,忿然道:“今日我来寻公子,并非是我姐姐的意思,而是我闫敏不忍心姐姐每日以泪洗面,我于是背着姐姐,好不容易找到公子,把姐姐的事情如实相告,就为了请公子去见姐姐一面,解我姐姐的相思之苦。不想姐姐一厢情愿的想着公子,却是如此的寡情刻薄。江湖上的恶人,就算公子每天不吃不喝也杀之不尽,而我姐姐或许马上就要嫁给一个不是鸭是狗的萧正泉。亏我姐姐对你日思夜想,公子你真能忍心?”
莫不悔低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知道闫敏说的话中,句句在理,无论如何阮斐斐于自己都有救命之恩,现在对自己日夜思念也是情深意重之人,只是师恩在先,而除恶之言,句句拷问在心,怎么能在儿女私情面前,与大义不顾呢?莫不悔抬头说道:“闫姑娘,恕不悔还不能赶去会见救命恩人,敢请闫姑娘先帮忙答谢阮姑娘,待不悔取下遥楚狗命后,自当赶赴清幽宫中感谢众姐妹的救命之恩。”说完又作了个揖。
闫敏怒道:“那是多久?”
“快则十日,慢则月余。”
“一日都慢了,今夜你就得去。”说完当啷一声,拔剑而出,身侧八团人影纵身而出,手中都晃舞剑刃,揉成朵朵白花,擦亮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