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提亲老者坐到厢房等候不久,接过一名女弟子递过的清茶,轻啜几口,只觉得茶香四溢,不失“清风拂柳”这一道茶名,也只有采清幽宫后山茶山上早春嫩尖才可得之,老者心中觉得待客有加。门帘一动,走出一位白衣女子,祥和的面容,仪态大方,举手投足之间风范畅然,一股宗师气质弥漫而来。来人正是清幽宫宫主幽玉兰。那老者连忙起身,客气的说道:“幽女侠别来无恙。”
幽玉兰伸出手掌,示意请老者坐下。那老者又复坐回,幽玉兰则缓缓地坐在老者对面一张椅子上。那老者开口说道:“这一月之间两次打扰幽女侠清修,着实不该,可敝庄少庄主对贵派阮斐斐相思成灾,茶饭无味,庄主萧武明心中不忍,万恐久思成疾,只好再托我这老家伙过来,望幽女侠成全了这对痴情鸳鸯。”
幽玉兰想到前些日子等这老者走后,跟阮斐斐说过起此时,虽然当时这女孩子口中答应了这门亲事,可清幽宫跟炎阳庄素无来往,阮斐斐跟萧正泉也不曾谋面,当然谈不上有所藕连情思,只怕是不想让为师难做,得罪了这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这可不能由师父一句话就把这孩子的一生给下了定数。而阮斐斐当时低眉眨眼间,看似也心有所想,这一切当然逃不出为师眼睛,当即还是不能答应了这门亲事。喟然道:“清幽宫女子极少出门,对外界事物相知甚少,能有女子得炎阳庄少庄主的垂青,实为人生大幸。可这女娃对师父向来言听计从,生性乖巧,很受我的喜爱,仓促间不能轻易间就答应了这门婚事,要不请关夫子回去跟贵庄少庄主商讨一下,让这两后生先作书信往来,若是情投意合,作师父的当然愿意他们喜结连理。”
那老者听到幽玉兰这么说,就是此刻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心中不免不悦,手中当即连击三掌,从门外走进刚才一起的两名汉子,担进两箩拜礼,老者说道:“炎阳庄主向来客气豪迈,这里托来四条布匹,四盒锦盒,里面是一些金银首饰跟五百两银子,还望幽女侠先笑纳了。”
幽玉兰笑道:“炎阳庄阔气大方,送来如此厚礼,这里请关夫子带去我的谢意。可礼物太重,萧庄主意到即可,厚礼不收,还请关夫子收回。”
原来这老者叫做关夫子,在炎阳庄中打理大小事物,这次两番前来提亲,原来以为幽玉兰能看在炎阳庄在武林声望地位,答应了这门亲事,可不想两次前来都碰了一鼻子灰,心中自是不悦,又看不受贺礼,自是知道幽玉兰似乎对这门亲事不像看好,可毕竟江湖经验老道,处事恰当,脸上依旧晒满笑容,笑道:“这里萧庄主还托老夫给幽女侠带来千年何首乌一对,灵芝一副,只当给幽女侠补补身子,还请幽女侠不可推辞。”说完,一名男侍双手捧上两个锦盒送到幽玉兰面前。
幽玉兰并不接纳,说道:“适才说道厚礼不收,还请关夫子别再辱没。”
关夫子笑道:“幽女侠真是当今一代宗师,这些寻常薄礼只是萧庄主的一番尊意,并非要幽女侠难作,倘若幽女侠不喜这些,那就赶紧撤下吧。”随即使了个颜色,两名侍从带着两担礼物退出了房间。
关夫子一手拂过两撇鼠须,说道:“炎阳庄乃武林大派,萧庄主亦是武林中地位极高的人物,对清幽宫赞口不绝,一来少庄主深是喜爱幽女侠爱徒阮斐斐,二来又想跟贵派同气连枝,同结秦晋之交,从此炎阳庄在江湖上羽翼愈丰,两全齐美,只要幽女侠识得这番深意,也不虚老夫此行。”
幽玉兰双眉一紧,说道:“这秦晋之交,确实非常动听,清幽宫向来与武林无争,不过江西一带的小门小派而已,不似炎阳庄这么在乎武林中的声望地位。清幽宫百年来入门都是些女子,修习多久都在乎自己,门下弟子出嫁甚多,一直禀承上代师门留下的门规,只要门下女子有喜欢的男子,两人情意相投,而这男子只要是品行端正,清幽宫从未阻拦,任由这对凫水鸳鸯成双结对。如若贵庄少庄主能跟拙徒阮斐斐成得一对,为师当让会祝福这对新人。”
关夫子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幽女侠这番话,也让老夫心中大石放下了,那就依了幽女侠的意思,少庄主一表人才,当然是平行端正的男儿,先让两人通以书信,酝酿感情,待得水到渠成之日,老夫再来贵派打扰。”
幽玉兰展开柳眉,轻轻一笑:“这样很好,既不让为师难堪,也让这两人自由洒脱的交往。”
关夫子站起身来,说道:“那就此别过,择日来访。”幽玉兰起身相送。关夫子走出门口,突然回头说道:“刚才登门贵派,一年轻女子左右阻挠,肯定不是幽女侠的意思,虽然让老夫在门口多呆了半个时辰,但也不相干,还请幽女侠不要责怪这名女弟子。”关夫子这么说来,言语随是不要责怪,但是意思却是幽玉兰门下教导无方,弟子待客不尊。关夫子这么说当然是要幽玉兰责罚这名女弟子。
幽玉兰说道:“还请关夫子不作计较,这无礼弟子,定当责罚,不能纵容。”
关夫子走出大门,下了山去。
幽玉兰转身对门口两名女弟子说道:“刚才门口对来客无礼的人是谁?”两名女弟子知道师父要质问,脸中布满惊恐之色,其中一名女弟子说道:“是闫敏教我们不开门的,她只是一时顽皮而已,还请师父不要责怪她。”
幽玉兰说道:“那你们也随她附和了是吗?都如她这么顽皮,那我们清幽宫又何必称作清幽呢?去跟我把闫敏叫来,我在知章堂等她。”
说话的这名女子应了一声便往室内走去。
此时闫敏正在荷花池边与众女弟子练剑,站在阮斐斐身后,悄声对阮斐斐说:“师姐,那炎阳庄的老头子又来提亲了,我刚才堵着大门不开没让他进来,嘿嘿,急的他脸红胡子撇,笑死我了。”
阮斐斐听到闫敏这么说,心中一凉,一个转身的剑招递出,说道:“你这样做肯定让师父生气,你怎么又淘气了,上次背着我去找,……,这次你又惹事生非,师父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对你客气的。你不要这样好么,做姐姐的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闫敏一吐舌头,怕旁人知道阮斐斐说的是寻莫不悔的事情,不能把话说完。笑道:“斐斐姐,我知道你对莫公子日思夜想,做妹妹的当然要帮你啊,难道去帮那姓萧的啊。”
阮斐斐脸作怒色,吓唬道:“下次不能这样了,有什么事情你先跟我说,要是给师父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的。”
闫敏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便不作言语,一心练剑。门口那名女弟子跑了过来,走过去跟琳小琴说了几句,琳小琴转身喝到:“闫敏你又惹事生非了是不,赶紧去知章堂,师父在那等你,这下你有好果子吃了。”
阮斐斐一听,交待道:“待会师父要是责怪你,千万不要顶嘴,听了就是了,知道么?”闫敏点头答应,收剑小跑到了知章堂中。
幽玉兰在坐在一间房中,房中高挂一匾,漆成红色的牌匾上写有宁静致远四字,房中除了几张椅子,空空荡荡。闫敏走了进来,叩首道:“弟子知罪。”幽玉兰听了也不慌张,笑道:“我还未开口,你就知错了,那你错在哪里呢?”
闫敏说道:“我怕那提亲的老者弄脏了我们清幽宫的打扫,就没让他进来。这是一罪,我阻挡大门不开,可终究还是让这老者进来了,还真踩脏了我们清幽宫的门廊庭院,又是罪上加罪。”
幽玉兰莞尔一笑,道:“那老者有名字的,他叫做关夫子,是炎阳庄托他来上门提亲的,想必你是知道的,你这般阻扰人家,原来是怕他踩脏了我们清幽宫的庭院,那你是为了清幽宫着想,为师便不能责怪你了,是么?”
闫敏说道:“弟子知错。只是斐斐姐并不喜欢萧正泉,弟子为她着急,才闭门不开的。”
幽玉兰说道:“清幽宫本是清静之地,练剑修行,门派当中都是女子,一来练剑防身,二来修身养性,不受世俗裹足之扰,纵是女子之身,也能有须眉志气。师父只能助渡一河,却不能相助渡此一生。门派女弟子出嫁,本是人生经过,阮斐斐跟你以后也都是要出嫁的,为师当然引以为喜。阮斐斐跟炎阳庄少庄主有无缘分,旁人不该阻扰,应该相帮才是,为何你阻拦媒人呢?你这样是对关夫子的不敬,也让关夫子他们瞧我们清幽宫门规松散,教导无方,让为师面上无光。”幽玉兰后面几句话说语气尤为深重,这让闫敏觉心中觉得有愧。
闫敏低头不语,左右十指交叉摩挲。幽玉兰又道:“这次真的知错了?”
闫敏说道:“弟子已经,……可斐斐姐并不喜欢萧正泉,弟子下次不敢造次了,师父千万别答应了这门婚事,这会让斐斐姐每日以泪洗面,痛彻心扉的。”
幽玉兰说道:“你为何这么说呢?难道斐斐已经心有所属了?”
闫敏说道:“斐斐姐她,她。……”
幽玉兰说道:“不必隐瞒为师,你只管告诉师父,才能让我答应不答应这门婚事。”幽玉兰自是为门中弟子着想,虽然暂且谢绝了关夫子提亲之议,但是听到闫敏这么说来,阮斐斐必是心中藏有其他男子了。闫敏想师父平日对弟子们都是关怀备至,不应该对师父有所隐瞒,便把阮斐斐那日如何相救莫不悔,又如何安排在清幽宫山下茅草房中驱毒疗伤一一相告,又把阮斐斐如何思念莫不悔刻意描绘一番。只是把自己夜晚带着八名同门姐妹强挟莫不悔来清幽宫中之事不敢提及,怕引得八名姐妹同担罪责。
幽玉兰听完,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斐斐确实对莫不悔情深意重,只是莫不悔江湖行走,不知道搭救他的是何人,清幽宫又在他救命之所附近,却也上山来打听打听,又如何知道救他的人是谁呢?斐斐这傻孩子,只会让自己的一场相思付诸流水罢了。”
闫敏心中想到:莫公子当然知道救他的人是谁,只是现在恐怕还在洞庭湖畔有要事要办,不过多久,定会来清幽宫中与斐斐姐相会,这事我先不能跟师父提起,只让师父知道斐斐姐心中已有他人,只要师父不把斐斐姐嫁给那姓萧的就行了。想到这里,闫敏说道:“师父,那莫公子侠义人士,行走江湖难免有事耽搁,只要他于自己的救命之恩不曾忘怀,必定会回来答谢斐斐姐的恩情的。”
幽玉兰说道:“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就看那莫不悔是否会回来找寻自己的救命恩人了。闫敏,说了这么多,责罚你也逃脱不得。若不罚你,门中规矩便不成方圆了。”说完抽出戒尺。
闫敏一听,身子一缩,知道这次肯定要皮开肉绽了。幽玉兰说道:“这次打你左手掌三十戒尺,罚你打扫后院一年。”
闫敏脸上挤兑着种种痛色,好似未领尺痛,已感手掌被戒尺打过。幽玉兰叫弟子唤来琳小琴行使三十戒尺的惩罚。琳小琴一到,拜过幽玉兰,拿着戒尺笑道:“闫师妹,别怪师姐啊,谁叫你不听师父的话呢。”说完一手抓住闫敏左手手腕,待闫敏摊开左掌,咬着牙齿用力的抽打起来。闫敏忍着痛不作声,心中把琳小琴骂了一个遍,三十尺打完,皮肉开花,手掌肿胀,鲜红的血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