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有些尴尬,裴梨屏打电话来了。她说自己散会了,问宁靖还在不在我这儿。
我说:“在啊。”看一眼宁靖。
“好啊,那我们中午一块吃饭吧。别吃食堂了,出去吃点儿。”
我犹豫一下说:“我不去了吧,手上有份材料,中午得赶一下。”
“别,马总也去的。他听说宁靖来看他,很高兴,说中午一起吃饭。”
我差点噎了一口气,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不一次性把话说完。
中午在旁边一家叫汉唐食府的餐厅吃饭。
我烟瘾老犯,但知道马总不抽烟,就进进出出,装作是催菜,其实去外头抽烟。
宁靖席间果然和马总说了工作的事。只不过我进出不定,只听了个鸡零狗碎。吃完饭,宁靖开心地告辞走了。
我和裴梨屏陪马总回到华信大厦。
上了楼,我跟着马总去他的办公室,把发票的事汇报了。
他听了几句,开始在桌子上找。过一会,把我写的那份报销说明翻出来了。
“没仔细看。不过,只要与事实相符,就可以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可能是因为没有午睡。
我点头:“我经办的接待,我清楚的,肯定和事实一致,就是请了媒体来吃饭嘛,谁问我都是这句话。”
他点点头,让我坐下,才不紧不慢地说:“做点实事,难啊。”
我点头说是。
“分公司的同志来到总部,我们请他们吃几顿饭,感谢他们平时对我们工作的配合,怎么就像做了贼?”
我感同身受地点头微笑。
“还有,我们给媒体朋友送一点慰问品,感谢他们的支持,这是人之常情,怎么就变成不合规定、不合制度?”
我说:“是啊,简直无法理喻。”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我们有些部门啊,天天坐在办公室,夏天吹空调,冬天烧暖气,神仙一样,不知道下边做事的辛苦。这几年,集团宣传工作确实取得了成绩,但只靠我们宣传部这几十号人,做得出来?不得靠大家?上上下下的领导和同志都重视、支持。”
我重重点头。
“储董事长就有个观点,我跟你分享过吧。她说,对帮过我们的人,我们得感恩,要饮水思源。这句话,放在宣传部就是说,对支持过宣传工作的分公司同志,对媒体朋友,得感恩。而且感恩不是一句空话,得有行动。请他们吃个饭,搞点慰问品,说到哪都通,小郝你说对不对?”
他这番话,让我有些热血冲头。
关键不在他说这一大番话,而在他能对我说。这就是领导的态度啊,我耳边好像响起了裴梨屏的声音。
“马总,我说句过分的,这次报销吧,有人阻扰,我觉得不正常。”
他弯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很蓄劲但很轻地敲着桌子,“你看到了问题的本质!”他喝了口茶水,“我看你这份说明写得好,关键是态度把握得好,实事求是,坦坦荡荡,不卑不亢。”把材料递还我,“去找杨蕾盖章,就说我同意,让她派人尽快送财务部。”
我趁势说:“还有45万的白酒发票,他们也不让报。”
马总抬头看看我,“万一SC分公司知道财务部不同意报,他们会怎么想?45万,虽说不多,但会不会影响分公司的正常周转?总部今后在分公司眼里还有没有信誉?哦,办事的时候就知道急,办完了就跟分公司讲制度?反正我们宣传部干不出来这种事。分公司如果真跟集团领导投诉,我想有的人会吃不消。”
回到办公室,我把这事细捋了一遍。
后来想到自己跟SC分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比较熟,因为是老乡的缘故,平常关于媒体宣传的事,他喜欢找我问总部的口径,或者拿些现成可用的宣传素材,于是给他打电话。
分公司办公室主任果然发起了牢骚:“财务部么子意思?兄弟你晓得的,白酒一天一个价,一直涨。经销商强势得很,天天追着我讨货款,搞不好要跟我们打官司的。我们华信又不是穷得出不起这笔钱,万一坏了集团的名声,哪个龟儿子负得起责喽?”
记得马总说,分公司早垫付了这笔钱,按理不会再有经销商追着他讨钱的事。但不管真话假话,他能这么义愤填膺,可真是莫大的声援。
我说:“是啊,真打官司就难看了,有机会得跟集团领导摆一摆。”
办公室主任说:“跟集团领导我虽然说不上话,但我跟我们老大讲去,他找集团领导汇报。”
挂了电话,我稍微舒口气。喝一阵茶,再把马总退回来的说明材料翻了翻。
纸面上没做任何批改,干干净净,让我忽然不确定他是否真看过。
我想,这事务必弄扎实,于是拿过笔记本,想了想,写下好几个名字,再去找马总。
以前去他办公室,其实蛮有心理障碍,好像生怕打扰他,惹他不高兴。但这几天,我心底全没这种顾虑了。
很自然地敲门进去,我说:“马总,发票的事,再向您报告两句。”
马总好像也不觉得我来得频繁,点头示意我坐。
我说:“前几天开年中会,咱们部门抽空请几家媒体高层的领导吃饭。我回忆了一下,大致是这么几家,准备放在说明材料里做附件。”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一一说名字。
过了一阵,他笑道:“是这么几家。我记性不好,你给我打印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