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开始吧。”柳春芬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得低沉而缓慢，“现在开始，将你的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接着，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头顶，让头顶部分放松。嗯，对，很好。然后，将你注意力慢慢转移到心口，让这个部分也放松。嗯，很好，之后延伸到双手……”
跟随着柳春芬的指令，黎栋的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身边其他的杂音都开始慢慢模糊，直到听不见。这种放松的感觉，从头部一直传递到了脚底，乃至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让他仿佛远离的尘嚣，渐渐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你做得很好。下面，让我们一起来调整呼吸。尝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规律，先慢慢地深吸一口气，让它在你的身体里停留一会儿，再慢慢地将空气吐出去。感受一下，当空气随着你的呼吸进入你的鼻子，一直进入你的肺，再顺着你的血液循环，传递到你的指尖、脚掌，甚至是你的每个神经末梢……”
黎栋的呼吸慢慢调整着节奏，正如柳春芬说的那般，他感觉到呼吸进入体内的空气能够在身体里充分循环，仿佛将能量注入到每一个细胞，将空气呼出的时候，又能在释放中获得新的生命能量。
“现在开始，让自己放松。从你的头皮开始，放松你的眉毛、眼睛、耳朵、下巴……放松你的肩膀……放松你的手指，放松你背部的肌肉，放松你腿部的肌肉。然后，继续深呼吸，让你的胸部和腹部也放松……对，很好，就是这样……”
黎栋原本握着拳的手掌缓慢地张开，这一细节被柳春芬注意到了。她又看了看黎栋的平日里总是绷紧的眉头已经放开，脸上已经呈现出祥和的表情。
“现在感觉如何？”柳春芬又确认了一下。
黎栋的语速很慢，声音也很细微，就好像说梦话一般吐出几个字：“我感觉……很轻松……”
嗯，看来时机已经成熟了。催眠的第一步已经完成！
柳春芬继续用低沉、缓慢、有节奏的语速说道：“现在，我们要去一个地方，一个你最想回到的地方，那个地方很遥远，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过去呢？”
“坐……飞机……”黎栋缓缓吐出几个字。
“嗯，很好。现在你已经坐在了飞机上。我会依次从一数到十，每数到一个数字的时候，你都会离你要去的地方越近，当数到十的时候，你会回到潜意识里你想去的那个地方。”
黎栋的下巴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黎栋感觉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二……”他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顺畅。
“三……”他开始迷恋上这种松弛的感觉。
“四……”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在天空飞翔。
“五……六……七……”随着数数的声音继续，他感觉到自己离他要去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当数字数到十的时候，他隐约看到自己的眼前有一道亮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前方召唤他，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奔向前方看个究竟。
“我感到眼前有亮光……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很想去看看……”
柳春芬发现黎栋的眼睛闭着，眼皮下面的眼球却在不停转动，似乎是内在视觉在潜意识里看到了什么，于是便鼓励他：“不要害怕，慢慢睁开眼睛。把你看到所有景象、看到的人和看到的事情，都完整地告诉我就行了。”
随着柳春芬的指令，黎栋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看那个潜意识里的世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正看眼睛的一刻，他看到的是一张用黑布支起的篷子，隐约从侧面透着一丝亮光。他慢慢试着坐起身子，把头探到亮光的地方。啊！这是一艘乌篷船，船身并不太大，也就是江南水乡中随处可见的小船，只能载上三五个人。
“我看到了……一艘乌篷船……我在船上……”黎栋实况转播一般转述着自己的所见。
“嗯，很好，那你现在最想做什么？”耳边有柳春芬的声音继续引导。
“我想要……撑动这只船……”
“嗯，用什么来撑呢？”
“竹篙……我看到……船头有一根竹篙……”
“那你试着拿起这根竹篙，来撑动这条船吧。”
随着柳春芬的描述，黎栋好像真的站到了乌篷船头，提起那根两米多长的竹篙，使劲往水底一杵，深深地扎在泥层中，再用力一撑，居然没有撑动。
“怎么了？船动了吗？”柳春芬注意到黎栋的眉头一闪而过的颤动。
“没有……这条船好沉……我力气不够大……”
柳春芬听到这句话后，心念不由一动——这个大个子都撑不动的船，该有多沉呢。
“再用力试试看，说不定就行了呢。”
黎栋轻轻“嗯”了一声，又用力撑了一下。
“船动了！”黎栋声音微弱，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嗯，很好。两边还看到了什么？”
“我驾着船，沿着小河顺流下去，河两边都是青石板铺的路，还有住的人家和各种店铺，还有好多我认识的人……我看到刘婶在河边洗衣服……我看到孙大爷，他夸我力气真大……还有我二叔，他让我不要一个人瞎胡闹，回头被我爸爸知道，没准又要揍我……”
“嗯，很好，所以你就一路撑着船往前去了？”柳春芬知道，黎栋现在的状况正是进入深层次潜意识的状态，这是一个寻找问题的绝好机会，于是便鼓励他，“然后你在前面又看到了什么？”
“前面有一个水道岔口，右边有一座石板桥，我打算桥底下穿了过去……啊！桥底下还拴着一只停泊的船，我之前没有注意到……我用力撑了一把船头……船开始在桥洞底下打转……啊！船尾撞到了桥墩子上……这下可怎么办？”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柳春芬猜到其中可能有隐情。
“船尾有一个小女孩……船撞上桥墩的时候……她没站稳，掉到水里去了……”黎栋清晰而缓慢地讲述自己的所见。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下去救她……可是我不敢，我不会游泳……河水太深了……我怕……”
“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我用力地喊救命，但是周围没有人，在桥洞底下，声音也传不远……”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感觉到很害怕……”
“你想救这个小姑娘吗？”
“我……想！我当然想救她……”
“嗯，那就不要怕，你会游泳，你很强大，你完全可以跳下水去把她救上来的……”耳边不断传来柳春芬鼓励的话语，让黎栋骤然心中生出一股勇气。
是啊，我会游泳！这点水有什么好怕的！
扑通！黎栋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水并不太深，还不到两米，水浅的地方能见度相当不错，借着透射的亮光，他还能清楚地看到小女孩的位置。他费劲地划了几下水，绕到了小女孩的背后，伸出胳膊架起小女孩的腰部，不敢使太大的劲儿，刚好能让自己和女孩的头保持浮出水面。稳住身体之后，他设法腾出另一只手，拼命划动水，努力向岸边游过去。
这点距离对于身高臂长的黎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三两下便到了岸边，抓住青石板的台阶，他用力将小女孩托起来，直接放在了岸边上，自己费力爬上了岸。
“我很费劲才爬上了岸，这个时候感觉浑身力气用尽，身体都已经无法动弹。”
“那个小女孩怎么办？”
“有……有人在抢救了……我躺在广场的草地上，我太累了，要好好歇一会儿……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碰我的脚……我听到了，一定是绿头鸭，我听到了绿头鸭‘嘎嘎’的叫声……还有教堂的钟声……大概做弥撒的时间又到了吧……”
听了黎栋的描述，柳春芬眉头微微一皱，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然而她并没有打断黎栋的话。这个时候更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才对。于是她又在他耳边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黎栋没有马上回答，柳春芬却可以看到他的脸色血色逐渐加重，透出红色，鼻子抑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随即顺着眼角淌下些许湿润。
柳春芬安静地看着黎栋，并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这个阶段是黎栋充分发泄内心情绪的关键时间，什么都不做，不去打搅他，才是最好、最有效的方式。
只见黎栋眉头颤动了几下，隔着眼皮能看到眼珠滴溜溜打转，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够强，所以才会……不过以后不会了，我已经让自己变强，不会再退缩了。相信我，爸爸！”
话音落下，他又啜泣了一会儿，随即脸上又逐渐恢复平和。柳春芬见他情绪没有进一步爆发，感觉时机应该也差不多了，是时候为他解除催眠状态了！
“好了，我们现在差不多要结束这次奇妙的旅程了。”察觉到黎栋面颊的肌肉有些紧张，她连忙安慰道，“刚刚你经历过的、看到的和体验到的一切，都会清楚地留在你的记忆中，并不会因为你醒来而消失，你可以放心。”
“现在继续深呼吸，深呼吸……随着呼吸，你会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慢慢就飘浮到了空中，你感觉到自己的背后长出了一双翅膀，一双强而有力的翅膀，这双翅膀将带着你飞向更高的云层之上，在那里你可以看到闪着金光的太阳，阳光洒落在你的身上，带给你无穷无尽的能量……”
黎栋原本有些紧张的面部逐渐舒展开来，露出来自信的笑容。
“好，现在，我开始从十数到一，等我数到一时，你睁开眼睛，将会回到现实中，你将恢复清醒，一切将恢复正常……”
“十……九……八……你的身体慢慢回落……”
“七……六……五……你的内心感觉平静而舒缓……”
“四……三……二……你感觉能量和活力充满你的身体……”
“准备好了，当你睁开眼睛的一刻，你将完全清醒……一！活动一下你的身体吧！”
跟随柳春芬的口令，黎栋感觉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鸟叫声、风声、说话声分辨得一清二楚。他唰地睁开双眼，眼里充满了精气神，眼眸中透着容光焕发。
“感觉怎么样？”柳春芬说话的语速调回正常节奏，声音依然轻声细语。
黎栋用手挠了挠脖子上的汗，腼腆地一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了，芬姐！”
“嗯，看来确实颇有成效哦！”柳春芬也替他感到高兴，“最后我们通过录音来回顾一下，你在潜意识里看到的东西吧。”
说着柳春芬便打开了录音笔的播放键，和黎栋一起听回放。
“乌篷船……江南水乡……这是哪里？”柳春芬继续引导黎栋回顾。
“哦，这个情形，我记得我小时候真遇到过。我小时候生在浙江绍兴，长在河边，周围都是依靠水路和外面连接，乌篷船是当地主要的交通工具，家家户户几乎都有。我记得有一年的夏天，下午吃完饭，趁着家里大人都睡午觉的时候，我就悄悄溜出去，偷偷跑到家里的乌篷船上去。我看到船上有竹篙，就直接拿起来学着大人的样子撑开，其实我之前根本没学过怎么撑船，也就是仗着个子高力气比一般孩子大，还就真把这船撑开了。这水乡河道本来就窄，两岸边上住着的都是乡里乡亲，还真就让几个熟人给看到了。我顺着河道往平日里唱大戏的那个戏台方向划去，结果一不留神撞在了石板桥的墩子上……”
“然后呢？那个落水的小女孩是谁？”
“那个……是我堂妹。她见我偷偷溜出去玩，非要跟着不可。”
“哦，当时你是怎么做的呢？”
“我当时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看到这个情况就惊住了！我不敢跳下水去，因为我从小怕水，都还不会游泳……”
柳春芬没有打断黎栋的话，示意他继续说。
“后来我只能设法让船头靠岸后，跑上岸去，我一边大喊救命，一边跑回家去，幸好那个地方离家并不远，也就在几十米。我爸爸和我二叔飞奔到石板桥下，直接一个鱼跃入水，三下两下就把这丫头捞了上来……”
“后来呢……”柳春芬似乎也被故事吸引住了。
“后来？我自然是逃不过父亲的一顿暴揍。打完之后，他还问我知不知道为啥揍我。我自然没弄明白，结果他就把我关在屋子里头，让我想清楚。”
“那你后来又如何想明白的？”
“到最后我还是没想明白，还是我爹亲口告诉我的。他告诫我发生这种危机情况，我千不该万不该丢下妹妹光顾着自己逃命，那是懦夫的行为，尤其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个道理我今生今世都忘不了！”
“那你堂妹后来如何了？”柳春芬话语中有点胆怯，生怕听到难以接受的结果。
“这丫头上了岸之后就一直昏迷着，被送到乡里卫生院急救，肚子里的水吐出来也就没有大碍了。只是出院后的二十多天都不敢出门，怕是吓坏了吧！不过后来终究是落下后遗症了——经历那次事情之后，她的听觉神经受损，右耳听力几乎消失，左耳也必须要借助助听器才能听到声音。高中毕业之后她就去了法国，现在应该还待在巴黎学习艺术设计吧。”
柳春芬长出一口气接着问道：“你好像很怕你爸爸？”
“我爸爸一直在忙生意的事情，似乎生来就是疲于奔走的劳碌命。儿时在家的时间就不多，自然很少有机会和我说话。那次事情之后，我尤其害怕被他责骂，其实我更害怕自己会让他失望吧！”
“为什么你觉得会让他失望呢？”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不够强吧。如果足够强，我当时就不会抛下我的堂妹，自然也不至于会被爸爸教训一顿了。”
“嗯，很好！所以在你的潜意识世界里，你最后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恐惧。你勇敢地跳到水里，把那个女孩子救了上来。这足以证明你内心有一种让自己变强的愿望，事实上你成功了。可是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当你救上那个女孩子的时候，你提到的大片草坪、绿头鸭和教堂，这些怎么看也不像是江南水乡的东西吧。”柳春芬有理有据地点出黎栋描述中的“破绽”。
“嗯，你说得没错。那应该是在念大学时经历的另外一段故事。我当时在剑桥大学，那是一个大学城，由三十多个学院组成。当地之所以叫剑桥镇，是因为有一条叫剑河的河流，在这个小镇流经，在这条河上架起了好几座桥。我很喜欢那个地方，那里虽然充满了英伦风情，却也流淌着一种与江南水乡神似的感觉。”
柳春芬不住点头，继续认真听着黎栋的讲述。英国剑桥镇，这个地方她也曾经涉足过。剑河之上确实风景秀丽，两岸绿树成荫，那几座石桥更是历史悠久，每一座都充满了故事，其中国人最为熟知的莫过于“国王学院”后面那座“剑桥”，也就是徐志摩诗中所称的“康桥”。
“那是我到剑桥之后的第一个复活节春假，我便去剑河上充当打零工的船夫，主要工作内容便是载着游客在船上观看来回两岸的风景，顺便给游客介绍一下周围的历史。这份工作其实很有意思，一方面可以通过和不同的游客沟通练习口语，另外一方面这种体力活工作也可以当作是健身吧，确实是一个融入当地生活环境的最佳途径。”
黎栋眼珠转动，稍稍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其中有一次，我载了一家五个人，是从爱尔兰来的游客，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我载着这一家人顺着河漂流，在返城途中，差不多到了数学桥的位置，其中一个小姑娘看到河里一只毛色鲜艳的绿头鸭，就显得特别兴奋，站起身来伸手去逗弄那只鸭子，谁知那只鸭子面对陌生人竟显得有些紧张，突然一下张开翅膀直接从水中飞了起来，直接冲向小女孩的面部。小女孩哪里见过这种情况，情急之下，身子一晃，脚下一滑，就跌倒了。这种漂流艇本来就是用轻型材质制造，船帮也浅，小女孩这一跌，直接就落到水里去了。”
“然后你就下水去救她了？”柳春芬大约猜到了后面的事情，也越来越清楚黎栋的心结所在。
“是啊，这种见义勇为的机会，我哪能错过？”黎栋脸上露出笑容。
“可是，你不是怕水吗？你不是不会游泳吗？”柳春芬反问道。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在水里虽然动作笨拙，但使个狗刨还是没问题的。再说这个船用三米的铁杆子都能触到河床底，还能深到哪里去？我身高将近一米九，还有啥好怕的！我心里都没多想，毫不犹豫就跳下河里。下水之后我发现，虽然这河并不太深，可是水底常年存积的淤泥还是有点黏脚。三下两下游到小女孩子身边，我架起她，没怎么费劲就游到了岸边上，一手把住河岸的石板，一手托着小女孩，就直接把她推到了草坪上。等到我两手用力一撑石板，爬上岸之后，就已经听到岸边围观的路人不约而同地鼓掌致意。我顿时觉得浑身乏力，刚刚那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顿时就泄了，直接在草坪上就躺倒休息。”
“不容易！你竟然敢直接跳下水，看来你还真是一个勇敢、自信、敢于担当的人。”柳春芬不自觉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我很有兴趣知道，你潜意识里的恐惧究竟从何而来？而又是什么样的源动力让你变得这样勇敢和自信？”
“我害怕失败，我害怕失去，我害怕遇到自己不擅长的弱项，更害怕被父亲责备……因此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变强，我相信可以把自己锻炼得更为强大，凭借自己的能力解决问题，最终得到父亲的认可！”
“非常好！一个人如果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动力和恐惧来自哪里，就更容易掌控自己的未来。那么，下一个让我感到好奇的事情就是，究竟是什么缘故，会使得两段发生在不同地点、相隔了十几年的经历在你的潜意识世界里重叠呢？”
“我想……或许儿时在家乡的那段经历在我内心留下的遗憾，一直以来都让我渴望着想要去弥补。我总觉得如果当年自己足够强大，应该就不至于发生这种的后果。父亲的责骂，更是让我时刻告诫自己要变得更强，这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心里留下更多的遗憾。”
柳春芬会心地点了点头，心理咨询的效果往往与咨询对象的领悟能力有关，而像黎栋绝对应当归为悟性颇高的。
“咦，对了。当时在剑桥的那个小女孩上岸之后，是由谁来照看的？好像你上岸之后就没有再理会她了吧？”
黎栋耸了耸眉毛答道：“当时已经有学生去通知急救医生来现场。溺水急救是一项专业工作，外行人很可能会弄巧成拙的。专业的事业还是由专家来处理更安全稳妥吧。”
“那么你对那天抛下靳辙的事情，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相信你也明白，即使你留下也帮不上他，他当时血流满面的状态，多耽误一刻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风险。如果你当时一个犹豫，急救医生来晚一步，情况恐怕未必会比现在更好吧？”柳春芬竟好似早有预谋般将话题引到最初的症结之上。
“嗯……”黎栋一时说不出话，暗自沉吟了一会儿，“芬姐，你说得对！这件事确实没有再纠结的理由！”
笑容在柳春芬的脸上绽放开，透着一种由衷的喜悦。
“芬姐，你的方法果然奇妙。你似乎总是只提问题，却从不告诉我答案，道理似乎都是我自己想明白的。这种感觉和以往遇到的截然不同，尤其能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信。”
“心理咨询从来就是一个自我救赎的过程，而我只是引导你走完这一段路程。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和了解你自己，一切问题的答案，都是来自你的内心。”柳春芬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微微一笑，“如果逢人就讲大道理，不管遇上谁内容还都不换，还哪里称得上什么心理咨询啊，那分明是心灵鸡汤嘛！”
黎栋咧着嘴大笑，好像孩子般的天真：“呵呵，芬姐的话似乎听着也不像是心理学家说的，反倒像是哲学家的言论吧！”
是啊，一切的答案，其实都在每个人自己的心里。
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柳春芬也颇感回味，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仿佛反复在提醒她，唤起在她记忆深处的某个人，一个以为自己已经淡忘的人。
或许在为黎栋治疗的过程中，何尝不是让她自己走出困扰已久的心境呢？
有些人、有些事，你以为自己忘记了，其实它只是偷偷躲到你的潜意识里去了，而那些你真正放下的，恰恰是清晰明白地留在你记忆里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