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方寸间都是是非之地。李安宁本就是是非之人,怎能怪皇宫?她刚出偏殿,迎面遇到了三王爷。三王爷不由分说,将她拉到偏僻处,问道,两天早朝没看到你我就心神不宁的,听说你前天晚上进宫就没回去,怎么回事?
李安宁道,皇上那晚问起水利之事,我昏迷晕倒了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还打碎了皇上的茶杯,皇上便让我留宿偏殿。
三王爷低吼道,不是告诉你不要在别人面前晕倒吗!李安宁被他的反应吓到了。三王爷见状换了语气,问道,受伤没有?
看到她双手的包扎后,紧张地问道,怎么这样严重?
李安宁被三王爷的表情逗乐了,说道,根本没那么严重,多亏了宋太医。
宋文田出于好心为李安宁多包扎了几圈,她的双手现在看起来像两个蒸熟的馒头,连皇上都吓了一跳。
三王爷见过千娇百媚的女人的笑,见过千姿百态男人的笑,眼前的这枚如一朵在清风中起舞的白荷,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如同沙漠里的一片绿洲,心中顿然生出无限的希望。他没防备,一下子陷了进去。
三王爷突然捧住她的脸,笑容僵住,荷花停舞,清香也散开了,两人默默对视着。
别笑了,半响三王爷低低地说道,语气中似乎压抑着某种情感,他接着说,我的心有点儿乱。他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挽住她的双肩,李安宁无法挣脱。
三王爷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他看着别的什么地方,说道,我送你回府。
希儿看到一顶轿子停在自家门前,正欲上前看个究竟,李安宁就从轿子里钻了出来。希儿顾不上招呼转身跑进府中向老夫人禀报去了。
三王爷翻身下马对李安宁说道,我一会儿派人给你送上好的清创药来。
李安宁笑道,宫里的药还不够好?
三王爷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安宁说道,世上的好东西可不见得都在宫里!李安宁想到那两件上好的银狐皮袍,便道,在下有件棘手的事情请三王爷帮忙。
听完李安宁所说,三王爷若有所悟地说道,难怪那日在月桥上皇兄言辞闪烁,你的神色异常,却原来是你得了皇兄的皮袍。
李安宁道,下官那日在睡梦中,不知皇上进帐,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皇上亲手将皮袍披在了我身上。现在仍深觉惶恐,不敢领受。
三王爷内心一惊,宫中坊间已经有不雅传闻,而李安宁一副不谙世事的懵懂模样,着实让人担心。三王爷不愿增加她的烦恼,便道,交给我就好了。继而又说道,近日有些传闻,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安宁问道,什么传闻?
三王爷定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道,没什么。今后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知道吗?说着他已经跨上马背,居高临下地重复道,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他策马而去,背影伴着马蹄声消失在巷子尽头。
希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李安宁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希儿不理会她,只问道,那个人是谁?在宫里当差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安宁不理会她,摇着头走开。
李老夫人问道,方才听希儿说你和一个官人模样的人在门外说话,怎么不请进来坐坐?
李安宁看了希儿一眼,怪她多嘴,解释道,是三王爷。
你和三王爷似乎过从甚密。李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多虑了,希儿插嘴道,我们李家没有背景,您又不允许大人结交权贵,万一涉事——老夫人可别怪我乌鸦嘴,伴君如伴虎,这个也难免,今日加官进爵风光无限,明日也许就遭人诬告身陷囹圄,到时候连个替咱们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位三王爷呢,生得玉树临风,人中俊杰,值得结交。
希儿这话说的再通透不过,虽然后半句带着浓重的个人情感倾向,李老夫人却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眼瞧她一阵,起身走了。李安宁在后面唤着母亲母亲,李老夫人也没有理睬。
碧玉从小跟着李安宁一起长大的,虽然是个使唤丫头,待遇却和一般人家的小姐无二样。方才见到母亲李安宁一直没有将手受伤的事情告诉她老人家,如今知道瞒不住碧玉,遂将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只略掉了一概惊险情节。碧玉不等说完便紧张地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仔细查看起来。
李安宁疼得倒抽着冷气,直怪她举止粗鲁,碧玉才略微体会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确定给你包扎的太医是宫廷御医,不是滥竽充数的吗?碧玉看过那双手后问道。
李安宁笑得弯下腰去。
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老夫人看到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呢。碧玉嗔怪道,你若在外面也这样,恐怕早被人识破了。
李安宁仍笑着问道,哪样?
碧玉道,笑得这么……这么……忘乎所以,简直就是花枝乱颤!你这张雌雄莫辨的脸太惹是非,收敛些为好。碧玉瞪着一双丹凤眼叉腰教训她,又问道,你这手到底怎么回事?
我自己打碎了茶杯,被碎片划伤的。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御前晕倒,僭越龙床,还打碎了御用的茶杯,龙颜大怒了吗?碧玉一桩桩陈述着她的罪状,让她意识到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到家里简直是个奇迹。
李安宁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没有。
怎么可能?!碧玉的眼睛几乎要跳出眼眶,惊呼道,转而又开始了无懈可击地推理:会不会是你犯了更重的罪,皇上还没有抓到你的把柄,现在是放长线钓大鱼?
碧玉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副惊恐无比的表情,李安宁瞪着她,没有底气地说道,不会吧?
公子,太医院宋文田大人求见。两人草木皆兵,被这声通报吓了一跳。
碧玉问道,他来干什么?不会是皇上派来刺探你的吧?
别草木皆兵好不好?这手上的伤就是宋太医为我包扎的,想必是顺道过来问候的。同朝为官,这点情谊还是有的。
宫里也就罢了,还追到府里来?你可要提防了,和朝廷官员走近了您的身份难免会被识破。还有——碧玉指着她的双手,接着说道,哪个太医会把人的手包扎成这样!
李安宁笑道,好了,知道了。
李安宁见了宋文田作揖不迭,说道,多谢宋太医为我诊治,下官感激不尽。
李大人客气。
主客落座,碧玉端来茶水,眼睛在宋文田身上地溜乱转瞧个不停,客人觉察到被异样的打量,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李安宁问道,宋大人过府可是有事?
宋文田道,一来为李大人解除纱带,说着宋文田上前缠绕她手上的层层纱带,只剩余薄薄的几层后剪断,打上小结,手指便可以微微弯曲,甚至能够握笔写字。其实李大人的伤并无大碍,在下是怕皇上责罚大人,用了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李安宁笑道,宋太医真有心思,这纱带一解开,下官觉得这双手一下子好了似的轻松自在。
碧玉也啧啧称赞道,宋太医果然是妙手回春啊。
虽然伺候茶水,碧玉却是正经的府中小姐打扮,说话行事也与众不同,宋文田不免另眼相看,欠身问道,这位姑娘是李大人的……?
我是李府的伺候丫头,宋太医见笑了。不等李安宁回答,碧玉抢着自报家门。
宋文田起身作揖,说道,姑娘哪里话,是我少见多怪,姑娘倒像是这府里的小姐,言谈举止不俗。
碧玉道,宋太医褒奖,小女愧不敢当。实是李府的夫人和公子待我们下人亲如一家。
宋文田一面整理着纱带一面说道,这本来是做给皇上看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效果。
李安宁转到正题,问道,方才宋太医说“一来”,难道还有别的事?
二来是送药。宋文田道,家父颇通养生之术,曾自配一副养生的方子,常年服用,因此身体健朗,百病不侵。这些年此方在宫中流传甚广,皇上大臣都在用,广受赞誉。昨夜为李大人诊脉,甚觉李大人身体亏缺严重,需补气补血为宜。说着,他从药箱里取出两个纸包,接着说道,熬好之后早中晚分三次服下,三日后再服另一副。到时候在下会送新的药过来。
碧玉道,宋太医仁心仁术,真乃我朝之福。只是恩惠深厚,我们家少爷怎么受得起?
宋文田笑道,同僚之谊,不必客气。李大人为朝廷劳心劳力,在下这点儿心意何足挂齿。
李安宁回到府中换了一身束腰青布长衫,病虽初愈,却添新伤,脸色仍显苍白,眉宇间英气不减,更显得清秀异常。宋文田暗忖道,如果眼前的女子能将心事对我和盘托出该多好。
宋文田满腹心事回到家中,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早就等在那里,看到他回来,惊喜地叫道,文田哥哥,你可回来了。这女子正是宋文田的老师——郑勃的独生女儿郑青兰,小名唤作兰儿。
宋老夫人道,文田,兰儿都等你好久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宋文田道,回母亲的话,儿子刚刚去看望了一位生病的同僚。
宋老夫人对儿子说道,你多陪陪兰儿,我该给佛祖上香了。
文田哥哥,郑青兰道,父亲后院种的桃子熟了,我摘了一篮给老太太和你尝鲜。
宋文田笑道,兰儿越来越懂事了。他说着这话一只手自然地在青兰肩上轻轻一拍,郑青兰突然红了脸,低头摆弄着发梢。看到这情景宋文田意识到眼前的兰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高兴了眉开眼笑,生气了嘟着嘴不理人的小丫头了,自己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都被她赋予了特别的意义,他感觉到莫大的负担,便伸懒腰打着呵欠,故意做出一副疲惫不堪的姿态。
郑青兰于是说道,文田哥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李安宁因病告假在府上休养,宫中没什么动静,这点让她心稍安些。自从那日被皇上突然抱起,她便有了忌惮,觉得那是龙颜大怒,故意刁难她,所以担心宫里派人召他进宫面圣。三王爷那日送完清创药物,次日又来看她,被告知不在府上,便以为是她谢绝见客的托辞。希儿偷偷告诉他,定是在书馆里消磨。
好你个李安宁,因病告假却不在府上好好休养,跑到这里来。三王爷果然在书馆找到了她,迫不及待地指责道。
给三王爷请安。
你能不能让本王省点心,我巴不得给你请安。
不敢。
为什么不在家休息?
太闷了,出来走走。
手上的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你看。她举起手掌在他眼前晃晃,开心地笑着。
打住!
什么?
没什么。走吧。他拉着她往外走,不敢正眼看她。
他带着她进了一家开在僻静处的茶馆,道,本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三王爷所指是……
你……算了……不行,本王还是要说。你不要在外面随便笑,你一笑起来不像个男人,就是让人……有点晕……你明白吗?
明白。
明白?这下轮到三王爷目瞪口呆了。
三王爷找下官到底什么事?
其实是这样的。你可知皇兄那晚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那晚皇上似乎问过水利之事,下官晕倒之后就没有再提起过。下官惹皇上生气,不知如何收场。
所以你告假也是在躲皇上吗?
下官不敢。
皇兄也真是奇怪,人晕倒了当然要送回家了,他却把你留在偏殿。你和皇兄不会睡在一张床上吧?话音刚落,便觉脸上一阵清凉。
李安宁在对面咳咳停不下来,虽然用袖子遮挡了些,三王爷还是被喷了一脸的茶水。
三王爷……冒犯了……
快说啊。三王爷泰然自若地从袖子里掏出真丝绣帕不以为意地擦着脸,到底是不是?
三王爷打破沙锅问到底,她只好回答,下官未曾见皇上睡过觉。
他的心里泛起欢乐的浪花,却装作不在意,两根手指捏起小巧的茶杯,直接送到鼻子下面轻轻嗅着,自语道,皇兄为国事如此操心劳力,唉~皇上正在为盛安县水灾之事烦心,朝中有人举荐你,所以深夜召见,一方面是水灾之急已经夺取数百人性命,数万人流离失所,刻不容缓;另一方面想了解你是否有能力担当此重任。
啊?从宫廷八卦一下子转换到严肃的国事,跳跃太快,她没有跟上节奏。
看着她懵懂的表情,他心里一笑,接着问道,你愿意去吗?
啊?去哪?
盛安县治水。
在下愿意一试,万死不辞。
你有几成把握?成功了便是丰功伟绩,不成功也许会遭人嬉笑唾骂。你能承受吗?
万千人性命攸关,怎能考虑丰功伟绩和嬉笑唾骂。即使没有把握在下也会去。
这就好办了。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走近了,接着响起敲门声。三王爷,您在里面吗?
你怎么来了?三王爷对此人十分熟悉,直接问道。
请您速回王府,世子生病了,王妃很着急。
你回去禀告王妃我这就回去,让她不要着急。本王亲自去皇宫请大夫。
是。
来人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本王走了。你赶紧回府,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
李安宁不想回府,她手上的伤一直瞒着母亲,回去怕被看到让她老人家伤心。再者她还在为皇上的那一抱意味着什么伤脑筋,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想明白。正巧三王爷走了。三者,盛安县水灾的事也让他在责任感和使命感的驱使之下心情变得沉重起来,需要在这广阔天地间舒缓一下。
到底是京城,即使这样僻静的街角,各色店铺也都能找到。粮米店、丝绸布庄、门口斜插着一面大旗的酒馆、还有她刚刚走出来的这家茶馆,每个商家门口出出进进都有客人,只是比热闹的街道人少一些,自然也有娴雅之士喜欢这一方静谧之所,慕名而来。她信步闲逛,街道尽头出现一方池塘,围塘的垂柳长势良好,随风婀娜,池塘后面是一座单孔小拱桥,两者之间由数十级台阶相连,她一步步走上去,站在桥上看风景。登高望远,视野开阔了许多,心境也仿佛一下子打开了。她想到:凡人皆有小性子,也许皇上只是任性发泄,并没有生气,就算生气,气也该消了。就算没消气,我也不能躲一辈子。父亲的心愿未了,肩上的担子便不能松懈。还有盛安县的百姓……
李大人,这么巧!
声音近在咫尺,李安宁转过头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略显张扬的粉色俏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
你难道把我忘了?杨明珠不高兴地嘟嘴说道,我是杨明珠啊——上次见面还是在宫里。后边的解释她似乎不愿意提起,但又怕对方想不起自己。
哦,明珠姑娘。在下失礼。李安宁深深躬身行礼,起身时不免疑惑,杨明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后宫女人归宁这么容易吗?
不是不是!杨明珠摆手澄清,我已经出宫了。
出宫?
是呀。我请求皇上皇后让我出宫,他们就答应了。
可是……
哎呀,我本是公主陪读,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小主。我们找个地方聊吧。她不由分说,拉着她三转两转又找到另一个清幽的小茶馆,一进门热情的伙计前面引路把她们领进二楼别致的小厢房里。不一会儿,裹着糖霜的花生米、颗粒饱满的炒瓜子、沾满芝麻的小酥饼,三碟佐茶小吃便送了上来。果然是女子。刚才与三王爷喝茶就没这么些点心,只有一壶竹叶清茶。又过了一会儿,杨明珠点的茶到了,李安宁闻到气味便笑了。里面至少有两种花:分别是茉莉、菊花,应该还有一味调味品。她用嘴唇轻点一下,抿到舌尖,果然一丝甜味入喉。不出所料,里面加了冰糖。
吃吧。杨明珠热情地招呼道。
在下有一事不明,小主……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主”,喊我的名字——明珠就好。为了显示亲昵,居然连姓都免了。
嗯,明珠姑娘为什么要出宫呢?李安宁略一思索,很快想出折中的称呼,果然杨明珠没有再说什么,只回答了她,为了你呀。
怪就怪李安宁自己非要一边喝茶一边问这个问题,于是被杨明珠的回答呛到了。她心中一遍遍感叹: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总被茶水呛到,真应该回家休息的。
杨明珠起身走过去,用手帕为她擦去衣服上的茶水,同时笑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李安宁推辞道,我自己来就好,不要弄脏了姑娘的丝帕。
不用客气。又不是第一次。她顺从地坐回去,大大方方看着她说道。
这句话提醒了李安宁上次相遇的情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珠姑娘见谅,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告假休养,早朝都不上,你能有什么事?杨明珠轻饮慢酌,得意地看着她。
我……她一紧张,都忘了用谦称。
我真的是为了你才请求出宫的,皇上皇后三公主都知道。
啊?李安宁以为她至少在别人面前遮掩矜持一点,如今看来,是妄想了。可是皇上同意她出宫,又说明了什么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又开始伤脑筋了。
我想请求皇上为我指婚。
指婚?李安宁听得满头大汗。
这可是尊宠和荣耀。
尊宠和荣耀?她惊讶得只重复着她的话。
你也这样觉得吧?
我……不,明珠姑娘,在下只是小小的六品官员,怎能高攀首辅大人?请姑娘三思,千万别做傻事。
傻事?为了你我连做皇上的女人都不稀罕,还违抗父命执意出宫,有什么事我杨明珠做不来的。你可以说我傻,但一定要接受我的心意。如果你不接受,它就会掉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就像这样。这时她托起茶杯一抽手,未等李安宁反应过来,杯子应声落下,碎片满地。
这……
你接受吗?
我……
我不勉强你,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要拒绝我。杨明珠肯定会打太极拳。我靠近你的时候你不要躲闪,不要和别的女子说话喝茶,好吗?
我……李安宁被逼到了墙角,只剩下缴械投降了。
咚咚咚,有人奋力拍打着门板。一天之内事件如此相似地重复上演,仿佛是上天故意在捉弄。不过她如遇大赦般悄悄松了一口气。
杨明珠撅起了嘴,生气地瞪眼瞧着被拍打得忽闪忽闪颤动的门板,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门外响起一个女孩子尖利的嗓音,显然是被摔碎茶杯的声音惊动了。
杨明珠意识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但余怒未消,仍旧坐着一动不动,也许是摆架子。
李安宁看了她一眼,得到默许后起身去开门。
一女两男立在门外,女子看打扮就知道是个丫环,她看到开门人愣了一会儿,探头朝里面迟疑地张望着。
你们小姐在里面,进来吧。
丫环受到邀请不客气地走进去,看到杨明珠,惊呼道,小姐,你没事吧,我听到茶杯碎了的声音,怕你出事,赶紧来了。你没事吧?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没事。杨明珠不领情,语气里满是责备,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别进来吗?他们两个怎么来了?她指着站在门外没有跟进来的两个男子问道。
老爷派他们来找您,让您赶紧回府去。
总想把我圈起来,哪都不让去。杨明珠愤恨地说道。无论在哪,她都能把大小姐脾气发挥得淋漓尽致。这让李安宁羡慕地内心感叹道,多么恣意快活的人生啊。
我不如你行动自由,先走一步。记住你答应我的话。杨明珠说完像股风似的刮走了,紧随其后的小丫环偷偷看着李安宁,多情的眼神上下飘忽。
自由?竟然还有人羡慕她!李安宁无奈地摇摇头,嘴角一抹自嘲的微笑。
杨明珠刚走,小伙计上来收拾残局,看到地上的碎片,平静地没有一点反应,不是木讷就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李安宁过意不去,主动说道,碎了的茶杯我会照价赔偿……
客官哪里话?小伙计满脸喜色地说道,刚刚出去的那位女客官已经付过钱了,连打破的茶杯都赔了双份,客官以后常来照顾生意啊。这就好像在说,以后常来摔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