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这一闹,动静真不小,连深居佛堂的唐老夫人都在婢女的搀扶下匆匆赶来。
“红棉呐,那孩子怎么样了?”
红棉忙上去接过唐老夫人的手,“郑大夫已经看过了,也开了方子,好生照料着便无事了。”
由红棉扶着到灵犀榻边坐下,轻轻抚过灵犀毫无血色的面颊,苍老的脸上布满心疼,看向端沐的眼中甚至有些盈盈的泪目,“小沐啊,这回可多亏了你啊……”
转而又看向灵犀,难掩心中的无奈,“你说你这孩子,何苦呢?……小沐,传书给那个小兔崽子,就说,奶奶让他立刻给滚回来!”
待天若回来,奶奶必会让他给你个交代。
“是,奶奶,我这就去。”端沐一拱手,转身匆匆而去。
天若啊天若,你就自求多福吧。
待端沐走后,唐老夫人缓缓站了起来,一脸正色地看着满屋子战战兢兢的下人,厉声道,“传下去,今日之事,若是有人胆敢在背后乱嚼半个字,杖毙!……都下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下人们见连素来祥和的唐老夫人都下了死令,大气不敢喘,纷纷轻手轻脚退下。
转眼,屋里便清静了许多。
“红棉,这两****便留在这儿和竹儿好生照看着,来人呐,扶我回佛堂。”
吩咐完,便由身旁候着的嬷嬷扶着起身,离开了从云居。
“是,太夫人。”红棉得了吩咐,行礼恭送。
送走唐老夫人,红棉便道,“挽春,你与竹儿下去取药煎药,夫人这儿就有我照料。”
“是。”竹儿看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自家小姐,与挽春福身退下。
而这边端沐一出了从云居,便休书一封传予唐天若,又下令召集了把守帅府上下各个门关、明里暗里的将士到后院。
虽说都是修罗军中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但事关重大,端沐不得不三令五申。
“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准传出去,违令者斩!”
“是,将军!”将士们一个个站得端正,面若铁石。
“还有,今日,有谁见过夫人随嫁来的竹儿姑娘?”话一出,如鹰一般锐利的视线,一眼扫过众将士的脸。
话音落,一名负责监察从云居的暗卫自队列中走出,“回将军,属下有事相禀。只是不知这是否相关。”
端沐眼睛一亮,“说。”
“夫人刚入府的那晚,竹儿姑娘曾在夫人睡下后,深夜前往偏院翻找东西,约有一个多时辰,离开时,拿走了挂在门口屏风处的狐裘大氅。但属下认为,她深夜所寻之物,绝不是那大氅,而是另有其他,只不过她似乎并未找到。”
“哦?……”吟思片刻,恍然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这几日,还有谁见过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禀将军,昨日西市菜贩来帅府送菜时,属下见那竹儿姑娘与一名鱼贩交谈了几句。但说了什么,属下便不知了。只是现下想来,当时竹儿姑娘好像哭了。”一个把守偏门的将士出列回禀。
话音刚落,端沐唇角上扬,心下了然。但转念一想,又眉头深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挥挥手,斥退众人,“你们都先下去吧,还有,盯紧竹儿,每日向本将军汇报。”
“是!”
众将士退下后,满是疑惑的端沐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从云居。久经沙场,鼻子对于鲜血的味道已是极其敏感。
因此一入了从云居,哪怕原本滴落地上的血迹早已清洗干净,但端沐仍只觉扑鼻而来的便是浓浓的血腥,心中不免有些哀凉。扪心而问,自己对于这让人捉摸不透的花家小姐,着实有几分好感。
思绪刚刚飞散,便见竹儿正在灵犀的床榻边不知做些什么,回想此前暗卫们所禀重重疑点,忙出声道,“你在做什么?”
竹儿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巾帕掉到了地上,“回、回端将军,奴婢想替小姐擦擦身子。”
视线在地上的巾帕和竹儿间来回,忽而笑道,“竹儿姑娘今日怕是受惊了吧?夫人有红棉姑姑照料便够了,竹儿姑娘不若先去歇息一下。”
竹儿捡起地上的巾帕,摇摇头道,“不用,奴婢没事儿,奴婢只想多陪陪小姐。端将军请先出去吧,奴婢要为小姐擦身子了。”
心中正盘算着找个借口支开竹儿,便听红棉姑姑的声音自外头传来。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开。
走出从云居外,便等着红棉姑姑从不远处而来。
“端将军。”红棉微微福身行礼。
“姑姑不必多礼。端沐有一事想求姑姑。”一脸正色。
红棉不解,“将军请说。”
“端木觉得事有蹊跷。据我军中暗卫回报,那竹儿姑娘近日行事可疑。端沐想请姑姑盯着些,切不可让她与夫人独居一室。”
红棉虽是不清楚个中缘由,但在这世家皇族之间周旋久了,自然知晓什么事情该追究,什么不该追究。
“端将军且放心,红棉定会寸步不离。”
说罢,稍稍颔首便进了从云居。
而红棉到底是府中老人,三两句话,竹儿便被支出了从云居。
正欲前往前厅,穿过廊坊之时,迎面遇上了刚巧从府外回来的玉生烟和知琴,想来应是不知道方才的闹剧,倒也是好事。
“玉姑娘这是又去采风了?”看看知琴怀抱着的古琴,斯斯文文拱手作揖。
玉生烟温婉一笑,款款行礼,“玉儿见过端将军。将军今日怎得有空过来?不如去玉儿那儿喝杯梅酒?”
“许久不见奶奶,便来看看她老人家。末将尚有要事在身,便不与姑娘多聊了。梅酒,还是留到下次吧。”说罢,拱手作别。
嘴上说着有要事在身,倒也不是端沐的说辞,确是有要事,但他还是在元帅府四处看了一圈才走。
离开帅府,直奔东街的东海阁订下一间厢房,一桌酒席,又打着马,悠哉哉地往西城门而去。端沐知道,发生今日这番事,就算奶奶不下令,天若也自然知晓事态的严重,必然马不停蹄,连夜赶回。
坐在城墙上,看着日落西陲,因是冬天,天黑的极快,天边没有泛红的云霞,只有漫天阴灰的色彩。
“怕是又要下雪了……”端沐顾自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