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内阁首辅官衙里,帝国首辅温体仁正坐堂中,处理着日常政务,现在虽是寒冬腊月,但屋中烧着红红的炭火,连书案上的盘景水仙玉玲珑,都抽出长长的绿叶,一切显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七品的中书舍人将大臣们递交的奏疏,归类分好,再亲手交到阁臣们的手中批阅,此时门外正有几个舍人,抬着满满的一篓筐,走了了文渊阁,温体仁抬头见了,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叹:这都到了年关,奏疏就如同雪花一般,一篓筐一篓筐地抬进内阁,自己和另外两位内阁大学士王应熊、吴宗达,都快累的喘不过气来了。
一个中书舍人将奏疏细细分类,然后分别转交给阁老们,今日又有一沓厚厚的一堆奏疏,放到温体仁的书案上。
中书舍人面带愧色,躬身说道:“阁老,这是今日六部九卿上的奏疏,已经备好,请阁老批阅”
温体仁点点头,道:“放下吧”
舍人放下奏疏,退出阁房,开始忙碌其它抄写的工作,温体仁在一份催要军饷的奏疏上批下:“堪合清楚,予以酌情派发,勿拖延”几个字,如今军情是最重,其它一切都可慢来,只有征缴各地流匪为重中之重。
放下奏疏,他用右手揉了一下眉心,刺激一下自己疲倦的大脑神经。见到舍人刚刚抱进来的奏疏,高高地堆在那里,便想看看都是什么事。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打开一看,是礼部右侍郎罗喻义上的奏疏《布昭圣武讲义》,温体仁被这个题目吸引,于是便打开细看:武备有七德,丰财资乃其一。正饷之外,应外设立军府,朝廷不必预先知道。犒劳士卒、奖赏军功、收买敌人,都从此提取给养....温体仁看到后面,见写到:陛下身居禁宫,不明前方战事,当事诸臣,不能忧国奉公,若左右侍从者用非其人......。看到这句,温体仁眉毛不仅一拧,心中不快,“这不是对圣上映射自己‘用非其人吗’”“此人乃东林乱党也”,温体仁心中给罗喻义下了定语。
温体仁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此时已是申时哺时,见天色微黯,他放下手中的奏疏,起身准备下班,中书舍人原本就想早些下班,在寒冬腊月,谁不想早些回家吃上一口热羹呢。见阁老起身,大家都起来鞠躬道:“阁老慢走”。温体仁吩咐几人收拾妥当,便自行下了班,出了文渊阁,过东华门,便出了紫禁城。城外奴仆轿夫早就等在外边,见温体仁出来,便立马抬起轿子赶上前去,管家道:“老爷安好”管家按下轿门,掀起轿帘,等温体仁坐进软轿,喝了一声:“起轿回府!”
温体仁坐在轿中想着心事,这段时间以来,皇帝陛下将政务已经交由内阁全权处理,而内阁里面,自己基本就可以做主,陛下信任自己,那是人人可见,自己就是出现点小错误,陛下也是不会怪罪,不仅如此,陛下有时还会勉励几句,时不时在汇报完工作之后,,还会赏赐些茶啊,布啊,御膳等。关键不是赏赐,而是赏赐背后带表着陛下对自己的信任。那些六部言官见自己深受陛下宠信,这不,最近半月以来,已经很少有公然弹劾自己的奏疏了,而温府也多了许多官员前来拜访,投靠自己......。
温体仁对崇祯是很了解的,在崇祯的性格特征中,有三点非常明显:一、猜疑,二、叛逆,三、虚伪,首先崇祯很怕手下的大臣糊弄和欺骗自己,如辽东督师袁从焕,曾答应要用五年平定辽东的女真叛乱,骗得了崇祯的信任喝高官厚禄,然后不到一年,就让建州女真径直打到京师城下,这让刚刚扳倒魏忠贤等阉党,心中正是意气风发的崇祯,一心要中兴大明的年轻皇帝情何以堪。所以袁崇焕之死乃必然。再就是叛逆,皇帝不喜欢别人比他更聪明,如果大臣的意见比他的高明,他就会怀疑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不然以自己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出来,所以如果想要崇祯同意自己的意见,就要反着去诱导皇帝,用一些拙劣的意见,这样崇祯一眼就能看出你说的不对,他便会往相反的方向想出自己的意见,然后自鸣得意。再说虚伪,崇祯总是将自己的意见,让别人先提出来,如果这见事是好的,办好了,便是他的功劳,如果事情办坏了,就要拿说话的大臣来负责人。温体仁十分解了崇祯的心思,才会对症下药,温体仁才能一步登天,掌握国家权柄。
温体仁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抓住崇祯十分排斥大臣们结党,当初利用东林党扳倒阉党之后,正在他暗自得意的时候,却发现新的东林党开始和自己处处作对了,于是亲手扳倒了阉党,扶起了和自己作对东林党的崇祯皇帝,恨极了大臣们私下结党营私。对抗自己。温体仁便是利用这一点,扳倒东林党在朝堂的领袖周延儒,然后自己坐上了帝国首辅的宝座。所以温体仁自己非常注意,自己在朝堂之中,坚决扮演一个孤臣,一个时刻听皇帝话的贤臣。
温府,温体仁正在与同僚户部都给事中薛国观,御史史范、御史高捷正在花厅叙话,
,宴会厅中,舞妓们扭动妙曼的身姿,在堂中翩翩起舞,乐娘则轻轻拨动琴弦,奏出一道动听悦耳的琴音,舞妓便随着这扣人心弦的乐曲,随音起舞,展现风姿。端坐在场边的温体仁等,则轻摇着折扇,一边摇头晃脑,不时还在嘴中念念有词,一副仿佛随着歌舞,身临乐中仙境,陶醉其中。
一曲之后,温体仁端起酒盏,站起来对着三人微笑着说道:“来来来,温某入阁以来,多谢众位台爱,今日借此机会,敬诸位一杯水酒,聊表谢意,”说完端着酒杯,对三人转了一圈,然后一饮而尽。
“同饮,同饮”三人也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然后大家坐下,这时御史高捷开口问道:“阁老今日召下官等来,不知所为何事?”
温体仁捋着胡须,面带愁容地道:“前朝因党争祸及天下,致使东掳势大,流民四起,动摇我朝根基。然我朝虽有圣君,但天下依然纷乱,酿成今日之祸,非枢臣之固位失事乎?流寇发难已久,识者已恨其晚矣。我朝亦有东林党处处掣肘,不明世事,其只知一昧攻讦朝中功臣,霍乱朝纲,如此下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阁老所言甚是,东林实乃乱党也,若能除去,定能让朝堂一清,国事必成也”御史高捷接话道。
薛国光也摇头晃脑,道:“阁老瞻前顾后,乃老成谋国之道,要让这些东林伪君子,主持朝政,朝纲早就乱成一团麻了,阁老心怀天下百姓,又得陛下信任,实乃朝廷之幸也”。
“薛大人说的对,不知阁老所言是何人,要与阁老过不去,下官定然要参他个胡言乱语,祸乱朝纲的大罪不可”。
温体仁摇了摇头,道:“可惜罗喻义,原本老夫打算等户部毕尚书退去之后提调,想不到他竟是个不明事之人,实在叫老夫失望呐”温体仁见两人低头思索,知道会意,便又道:“罢罢罢,今日请你们来,是吃酒高兴的,不必为一虚妄之辈坏了兴致,来来来,再与老夫同饮一杯”
“阁老请”
“请”
歌舞继续,于是三人以酒为兴,开始风花雪月,谈天说地。侍女在一旁斟酒伺候,场面十分热闹,其间不乏吟诗斗酒,相互吹捧。
温体仁在吟诗作对的时候,崇祯正在田贵妃的承乾宫里,与田贵妃吃饭聊天,田贵妃为崇祯做了他最近喜欢喝的冰糖燕窝,还将她最近画的一册《群芳图》呈给他看,崇祯兴致不错,一边欣赏一边对田贵妃的画工赞叹不已,田贵妃便想让崇祯在他的画上提诗,这可就难倒了崇祯,他可是对于古诗词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见田贵妃苦苦相求,又不好拒绝,于是便绞尽脑汁,开始搜寻自己还记得的诗词来。最后写了一首清纳兰性德的词来交差:
萧萧几叶风兼雨,离人偏识长更苦。
欹枕数秋天,蟾蜍下早弦。
夜寒惊被薄,泪与灯花落。无处不伤心,轻尘在玉琴。
田贵妃跟着崇祯的笔,轻轻将词念了出来,待崇祯写完后,又重新念了一遍,词中浓浓的悲秋伤情的意境,让喜欢诗词的田贵妃有些痴迷,待回过神来,赶忙对崇祯福了一福,欣喜地道:“陛下这首词真是好,臣妾不如多已”。
见田贵妃开心的表情,崇祯哈哈一笑,道:“爱妃不必多礼,朕自从伤了龙体,脑袋变的笨拙了许多,你看,朕这副毛笔字,朕真的不好意思拿去见人呀”
崇祯自然是不会写毛笔字的,最近他也在拼命补习中,无奈要写好毛笔字,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有天分的人少则三五年,没天分的人,恐怕一辈子都写不好。崇祯自然不会刻意去追求自己的字写的有多好。像宋徽宗那样,字写好了,国却亡了。他心目中的计划,是要为炎黄子孙开拓生存空间的,怎么会在意这些微末小道呢。
崇祯见田贵妃的画真的不错,比那些抽象派画家,顺便在白纸上点两点油墨,就让人去想像的画好了很多。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后宫老婆这么多,各有绝活,自己的计划又需要很多人才,如果将这些绝对忠于自己的妃子们利用起来,一来他们不会生活无聊,有事情做,精神自然就好,也就不会整天只看见自己一个人,如此宫斗就应该不会发生了。二来嘛,自己又可得一群帮手,三嘛,自然是赚钱咯,就像田贵妃的画,要是在后世,开个画展,赚个盆满钵满是一定的,“皇家画展”义卖会,这个噱头不错。想到这里,心下一笑,道:“爱妃,朕有一事,不知爱妃愿不愿意帮朕”
田贵妃嫣然一笑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妾自然是万般愿意的啦”
“朕想办一个皇家画展,然后将画义卖,给前方凑军饷,鼓励前方将士奋勇杀贼。你看可好”崇祯一本正经地道。
田贵妃睁大眼睛,看着崇祯道:“‘皇家画展’义卖会?”
“正是”崇祯点头道。
“那是什么,陛下是说要将臣妾的画拿去卖吗”
“是义卖,钱归户部用来发饷”崇祯再一次点头道。
田贵妃有些迷糊,朝廷的事虽知道一点,但毕竟是个藏在深宫的女人,怎么知道朝廷已经闹到快要揭不开锅的地步了,她想了一想,巧笑嫣然道:“臣妾自然愿意为陛下分忧,不过陛下必须答应臣妾一事”
崇祯奇怪道:“何事”?
田贵妃依偎到崇祯怀里,妩媚地道:“臣妾希望陛下将这幅画送给臣妾,臣妾想把这幅画留在身边珍藏”。
“哈哈哈,爱妃真是朕的宝贝,朕当然答应了,别说是一幅画,就是一千扶画,朕都答应你,”
“臣妾谢陛下隆恩”饥饿的**丝男遇到了狐狸精,那叫一个翻江倒海,天崩地裂。只听得承乾宫里传出一阵得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