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郑浩做了个梦,猛地醒了过来。心跳的就像要挣出胸腔一样,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觉得身上有些冷,盖在身上的毛毯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了地下,他习惯性的去看腕上的手表,才发现手表没有戴,肯定是晚上洗手的时候落在洗手间了。看天色,时间应该不早了,定了定神,起来换好衣服准备出去晨跑。
就在这时接到了马子豪的电话,听到电话里马子豪带着哭腔的声音,郑浩一激灵,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马子豪只叫他快来,郑浩心知不好,赶紧打电话订了最早的航班。
匆匆赶到机场,上了飞机坐定,才细细想起凌晨的梦来。他还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原来不是,是预兆。马子豪不说,他也知道是汪出事了。在梦里,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黑雾笼罩,急得快疯了,拼了命的挣扎叫喊,但就是像被定住了似的动弹不得,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看着黑雾把她完全吞没。
一向不信鬼神的郑浩,此刻也忍不住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的祈祷,祈祷一切还来得及。祈祷上天保佑,让她可以平安无事。
马子豪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一看见郑浩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扑了上来,“郑哥,你救救她吧,不要让她死。小文流了好多的血,郑哥你救救他吧。”
郑浩忙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说她失血过多,送来的太晚了。”
“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会...”
“她一早出去买早点....晨练的人说看见一辆摩托车从后面过来撞倒了她,后来才有人拿她的手机给我打电话。”马子豪眼睛通红,强忍着,不想在郑浩面前哭的像一个吓坏了的孩子,但是怎么也忍不住。一想到汪浑身是血软绵绵的倒在路上,心就疼的像要撕裂一样,她还怀着七个月的身孕!马子豪真想把这个恶意的世界撕个稀巴烂。
郑浩示意他冷静。在除夕夜里他曾收到一个外地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郑浩没有回复,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汪。
“不会有事的!”郑浩对马子豪说,也是在对自己说。一个护士急匆匆的从手术室里跑出来问:“谁是汪丽文的家属?”
马子豪和郑浩都站起来走了过去。“你们谁是AB型血?患者失血过多,得赶紧输血。”护士说。
“我是。”郑浩和马子豪同时说道。
“一个一个来,谁先来?”护士问。马子豪越过郑浩走过去,护士说,“先跟我去验血消毒。”领着马子豪匆匆走了。
郑浩坐回椅子上。手术室的灯冷冷的亮着,没有一丝变化,周围安然无声,里面的人却在生死间挣扎。郑浩忍不住过去趴在手术室的门缝向里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门旁边的窗户下面堵着的一块木板被推开了,一个护士从里面探出头来问,“汪丽文家属在吗?”郑浩忙答应了一声,“去六楼的电梯门口等着接人。”
郑浩赶忙下到六楼,等了一会儿电梯门开了,郑浩才看见这部电梯其实也是一个过道,护士推着病床出来,汪穿着蓝色的手术袍,双目紧闭,浑身颤抖,无意识的呻吟着。郑浩试着叫了一声,护士说她现在还在昏迷状态,什么也听不见。
马子豪也下来了,脸色越发的苍白,一看见郑浩忙问:“怎么样了?小文呢?”
“回了病房了,护士正在给她换衣服。”郑浩说。马子豪颓然坐在了郑浩身边,震的郑浩这边的椅子也跟着发颤。木然的看着前方说道:“七个月了,医生说是个女孩。”郑浩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他,只能说道:“不要太难过了,你们还这么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马子豪戚然的摇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子豪,打起精神来,这只是一个意外!谁这一辈子不会遇见一点坎坷意外呢?你得振作起来,一会儿小文醒来还得靠你安慰呢。”
“我什么都给不了她,只能给她带来一次次的伤害。郑哥,我就是个灾星,不管是爱我的还是我爱的,都会陷入悲惨的境地。”马子豪眼神呆滞,缓缓的说道。
马子豪的样子让郑浩感到不安,他竭力的安慰道,“不许胡说!小文不会有事的,你别胡思乱想。”
马子豪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道:“不只是小文,还有我妈。我妈曾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却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肝癌。在我妈去世后我认识了一个读高中的女孩儿,那个女孩活泼漂亮,很喜欢我,我经常去她家里玩。她父母人很好,听说我是孤儿,每个周末都把我叫到家里改善伙食。慢慢的,我也喜欢上了这个女孩,更喜欢她家里那种温暖的氛围,她父母默认了我和那个女孩的关系,甚至开始活动着给我找一个稳定一点的工作,等女孩儿大学毕业就让我们结婚。可就在这个时候,女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人用滚烫的开水泼在脸上,所幸她本能的用胳膊挡了一下,水只泼到了脸上的一小部分,但仍然被毁了容,做了几次植皮手术都不太成功。她的父母痛不欲生。责令我离开他女儿离得越远越好,从那以后,我就离开了家乡,开始了流浪。”
“他父母怎么会这样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郑浩说。
“泼女孩的是她的一个同学,有几次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女孩也叫着她一起去。”郑浩还是不明白,“那个女孩说她也喜欢我。”郑浩默然,每个人都期望有一副俊美的外表,可马子豪的外表给他招惹来的只有麻烦。
“连我小时候养的狗都不能幸免,那条狗是我儿时唯一的玩伴,却活生生的被一辆出租车撞死在我面前,我怕了,再喜欢的东西也站的远远的不敢接近,直到遇见小文。郑哥,你试过那种喜欢又不敢接近的感觉吗?”马子豪回过头来问郑浩。郑浩诚恳的点点头。
“那你就应该知道那有多绝望。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深怕会有什么不测,出了李欣儿的事情我还忍不住暗暗庆幸。我真的以为‘终有一结’是最糟糕的局面,以为只要捱过去就是天下太平。后来发现事情远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但是每扛过一关,我都会对自己说这下灾消难满了,直到我们来到了海南,我真的以为是苦尽甘来。谁知道厄运从来没放过我,它只是瞅着在我最松懈的时候,给我狠狠地一击,我再经不住了,郑哥。”马子豪靠在椅背上,想被抽筋剥骨似的,看不到一点生气。
“子豪!”郑浩用力的瑶瑶他,“你不能这么泄气,不能把生活中的不如意用宿命来解释,你以后的路还长,要多往好处想。”
马子豪慢慢的摇着头,“我怕了,即使小文能受的住,再这样下去我也会疯的。”
半夜的时候,汪忽然又大出血,被送进了重症加护病房,护士出来通知家属输血,郑浩站起来又被马子豪一把拉住,说道:“我来。”
“还是我去吧,你上午已经输过一次了,你一天都没怎么吃饭,身体会受不了的。”郑浩急忙说。马子豪脸色煞白,回过头来看着郑浩说:“我还能为她做什么呢?”郑浩只得放开他的手。
看着马子豪脚步打着晃出来,郑浩忙吧手里的红糖水递过去,“把这个喝了,里面还有个鸡蛋。”马子豪听话的把红糖水喝完,靠在郑浩身边沉沉睡去。郑浩揉揉发涩的眼睛,熟睡的马子豪呼吸就像是叹息,沉沉的透着凄然和无奈。郑浩看看监护室里面忙做一团的医生和护士,不由得想起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死生相许,眼睛不觉得湿润了。
快凌晨五点了医生才出来,摘下口罩疲倦的对两个人说道,“这次出血是止住了,病人的情况还算稳定,只要不再这样大量的出血,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
“我们能去看看她吗?”马子豪问,医生沉吟了一下才说,“病人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你们想去看看也可以,但尽量不要去惊动她,病人非常虚弱,再加上本身的身体素质也不是太好,不能受刺激。”
两个人换上了消毒服进了病房,一看见汪细弱的胳膊上交错吊着的液体袋,马子豪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哭出了声。郑浩忙碰了他一下,马子豪紧握拳头抵在嘴里,死死地咬着,堵住喉咙里的呜咽。
汪脸色惨白,看不到一丝血色。不输液的手臂摊在被子外面,郑浩碰了碰,冰凉,忙用被子盖好了。待了一会儿护士就示意他俩出去。
一出病房,马子豪就伏在对面的墙上痛哭起来。郑浩心里也压抑的难受,拍了拍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出声。
两个人提心吊胆的盯着病房,一直到中午,护士才出来说了一声:“病人情况很稳定。”他们却还是放不下心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医生来了,进去病房看过以后,出来对二人说道:“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了。”
“那还会大出血吗?”马子豪忙问。
“应该不会了,一般情况下,超过...”后面的话郑浩和马子豪都没有听,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同时松了口气。大夫还在说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病人明天一早就能醒过来了,你们就放心吧。”两个人眼睁睁的等在天亮,一早,马子豪经过医生同意后单独进了病房,过了好长时间才红着眼睛出来。
“小文马上就醒过来了,你应该高兴啊!”郑浩对马子豪说。
马子豪深深的吸了口气,“是高兴。“说着站起来,“郑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买早点。”
“不着急,说不定小文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她醒来肯定第一个就想看见你。你别去了,一会儿我去买。”郑浩拉住他说。
“我一会儿就会回来的。”马子豪说完走了出去。
护士出来叫,“病人已经醒了,家属可以进来了。”郑浩看了看楼梯口一个人进了病房。汪身子动弹不得,只用眼睛看着他,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郑浩轻轻的给她擦去,擦得紧眼泪流的紧,“不能哭了,以后眼睛会疼的。”郑浩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哑的厉害。
“子豪出去买早点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的。”郑浩说,汪的眼泪流的更凶了。郑浩的手机响了,他没管,又响了一声,郑浩拿出手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的信息,他一看上面写着的郑哥两个字,一下就明白了.护士进来,一见汪哭的泣不成声,顿时发起飙来,“让你进来是安慰病人的,不是刺激病人的!病人现在的情况还不稳定,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谁来负责?”郑浩一个劲的道歉,仍被护士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