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起拥到窗前观望,只见司空府的火势燎天,不似寻常的失火,更像是有人以催动火焰法术。高长煜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天地尊长还没回来,只怕还在司空府!”忽听得另一侧又传来闷响,只觉得大地微颤,如同地震一般。城中另一个位置也有火光腾空,伴随着隐约的惨叫人声。元音脸色发白,喃喃道:“南城方向……莫非将军府也出事了。”
城中事件频发,街上的喧哗声却渐次消失,刚才还躁动不安的人群转眼间都失去踪影,古怪的沉寂重新笼罩了巴楚的都城。随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盔甲撞击的声音,一排火光蛇形而来,穿过整个街道,高长煜探头望去,是一排士兵模样的人,急促地行走,不知去往何方。
“是禁军,”元音啪地一声合上窗子,说道:“禁军统领原本是大皇子的亲信,但现在他们有备而来,丝毫不乱,只怕反而被二皇子控制了。”
“我原以为还有二皇子几日才会行动,二皇子这一动可是猝不及防,只怕其他皇子也全无准备。”
“恐怕……是白天大师和我二人暴露了行踪,大师又除去了那些眼线,惊动了他们。”
元音惊奇地看着左小影,随即恍然大悟:“不错,是贫僧疏忽了……几件事串在一起,恐怕贫僧和诸位尊长都被认为是请来的帮手。”
“然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也只能全凭推测。”玉铃真人沉思道,“但司空府大火,我派门人怕深陷其中,我等无法坐视不理。”
元音合十问道:“阿弥陀佛,真人可是愿意助贫僧一臂之力?”
玉铃点头道:“斩妖除魔是我辈之道义所在。如果大师所言不虚,我们现在前往两处府邸,定可遭遇妖魔。”
元音道:“不错,司空府和将军府可能都身陷火海,诸位尊长顺着火光方向前往即可。贫僧则去司徒府一探究竟,只怕还能拦下妖魔行凶。”
玉铃点头道:“好。长煜你随大师前往司徒府,为大师助长声势。田……天色灰暗,枯木真人去将军府,多加小心。老道便去司空府接应天地尊长。小影留在这里,照看子齐。”
众人一同躬身领命,玉铃真人即刻御剑飞出。高长煜叮嘱了左小影两句,也和元音窜入黑夜之中。房间之中只余下自己,左小影只觉得口干舌燥,原来只在书中读到的皇子夺嫡,没想到实实在在发生在了自己身边。他一想到白日马队中那个神情冷漠草菅人命的皇子,和他身边冷若冰霜的地龙陵游,便更加紧张起来。他凑到床榻想和钟子齐聊几句,只见钟子齐正在紧握念珠,闭目运功,显然正在疗伤,便打算悄悄回自己屋去。来到走廊,见田秋林依然靠在窗子上,遥遥望着那燃火的将军府,默不作声。
左小影大感好奇,走到田秋林身边,低声问道:“田宗主为何还停留在此?”
“因为无聊。”田秋林搔搔胡子,说:“听你们说得天摇地动,我还以为会有什么高手,不过只是一场夺嫡政变。只有那个元音还不错,又有七元念珠,好想和他过两招。”
左小影心说还好你不能张嘴,要不然大悲寺和凌霄阁又得多打一架。
田秋林忽然伸手,抽出了左小影背后的先天桃枝。左小影和月司晨大惊失色,直直地瞪着田秋林的一举一动,只怕他发现桃枝的秘密。田秋林一握住桃枝,眼睛一亮,细细观察起来,许久,开口说道:“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
左小影调整心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说道:“弟子……在来到巴楚前,曾不小心落入天烛瀑的山涧,几番挣扎方才得生,无意中发现这根奇异树枝,便带了回来。”
“我以前在茶馆听书,总有人跌下悬崖,反而学了一身通天彻地的神功,或者得到传世神兵利器。看来我凌霄阁弟子亦不能免俗,可喜可贺。”
左小影脸色一红,喏喏道:“弟子一时不慎,失足跌下……”
“失足?”田秋林瞄了一眼左小影,嘴角一撇,“像你这么仔细的人,无缘无故跑到山涧边上去失足……”
他眉毛一跳,接着说道:“我听说你和金行那个……南宫什么一向不对付,想必是趁着月黑风高,他下了黑手吧。”
左小影一愣,没想到田秋林毫不知情,却已几近猜到真相。
“啊,对了,南宫狩!”田秋林轻轻击了一掌,“名字倒是贴切,禽兽不如,纨绔子弟。我如果是风逐清,非得一巴掌把他给废了。”他摩挲了一阵桃枝的树皮,又挥动了几下,笑道:“小影,你可知道,这玄岳山上,一草一木,皆是凌霄阁之财物,此物乃是神木,自当归我木行宗主所有。”
“你放屁。”月司晨在左小影脑海里骂道。
田秋林一翻眼皮,一双小眼盯住了左小影肩上的胖鸟,直看得左小影心里发毛,心说你总不能连月司晨的身份也看得出来吧。
“这只胖山鸡……也是你坠崖奇遇的收获之一了吧?”
左小影硬着头皮说道:“正如宗主所言,此鸟于我有救命之恩。”你拿走先天桃枝也就算了,这只妖灵可不能再落入你的手里。
“真可惜,”田秋林喃喃自语,“本想今晚炖锅鸡汤。”他揉揉自己的大肚子:“肚兄啊肚兄,可惜今晚你是无福消受了。”说罢,摇摇晃晃地走离。左小影看到他并未归还无极的意思,不知道当不当开口讨要,却见他忽然转身,双手恭恭敬敬地将桃枝奉还。
“此物通神,好生看管。”看左小影紧紧握住桃枝,田秋林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得此神器,想必你的修为也可一日千里。我凌霄阁能有你和高长煜两位少年天才,可喜可贺。”左小影听到他又说一遍“可喜可贺”,颇感讽刺,脸涨得通红,却听田秋林忽然问道:“左小影,下学期你是否愿意入我木行,当我子弟?”左小影大惊失色,他知道田秋林被拜木行尊长近十载,从未收过学生,现在自己居然得蒙垂青,不由得心神激荡,但随即想到自己还未能将五行之力应用自如,气馁道:“弟子……弟子还对五行心诀一窍不通。”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田秋林摆摆手,“反正还有三个月,看你自己的造化。无论你我是否有师徒缘分,总希望你能尽快成长起来。”
“因为,一个天才太寂寞了。”
左小影兀自怔怔地呆在原地,田秋林一转身,已消失在了楼梯拐角。他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旬日之前,自己还是一个求学无门,即将灰溜溜下山的庸才。而如今,却窥见修道的法门,更得五行宗主的招揽,人生之大起大落,只让左小影精神恍惚,情难自已。
“喂!小影,你不准拜那个田胖子为师!”月司晨在他脑内吼道,“他分明是觊觎你的无极,你们人类那套父令子亡的玩意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嘿!”左小影笑道,“也说不定他是觊觎你肉质鲜美。唉哟!”月司晨狠狠啄了他一下,飞落自己屋的房门前。左小影看到他蹲在地上,拼命地用粗短的翅膀推搡着门板,哈哈一笑,正想去帮他推开房门,忽听得咣当一声,似乎从钟子齐的屋子里有什么重物摔在地上。他急忙赶过去,只见钟子齐正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左小影大惊,问道:“钟……钟师兄,发生了什么?”
钟子齐撑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说道:“一,我不是你的师兄,二,尊长们浴血奋战,晚辈子弟怎能缩在屋里踟蹰不前!”语音落地,他唤出太一纯钧剑。只见一道白光横空,载着钟子齐直往司空府冲天火光飞去。左小影苦笑一声,只觉得钟子齐说得热血沸腾,然而自己若真随他前往,怕是只能当了众尊长的累赘。
他在窗旁凝视夜空许久,正想回到自己房间,却看到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红衣人,他皮肤白皙,脸上暗纹纵横,一双黄色的眼睛里,嵌着蛇一样狭长的瞳孔。
“我们又见面了。”鬼雾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