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之前发布的上半部分重新更改了,和下半章一起发布。
左小影大惊失色,他仓皇后退,咯的一声,窗框顶在了自己的背上。只在慌乱的一瞬间,鬼雾的刀已贴在了左小影的喉间。
“钟子齐和高长煜在哪里?你们凌霄阁其他人又在哪里?”
左小影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觉得血刀刀锋冰冷,轻轻摩挲着他脖颈上的绒毛。
“高长煜在哪里?玉铃真人在哪里?那个胖子在哪里?!”鬼雾大声吼道。
左小影猜鬼雾是来寻仇的,在魔族策划的夺权之夜,他要在凌霄阁人被抓被俘之前,亲自来报仇雪耻。他紧紧地闭住了嘴,绝对不允许因为自己恐惧而口吐真言。
“快告诉我!”鬼雾的手微微颤抖,“否则我们所有人和魔都会死!”
“喔喔!”左小影只听得鬼雾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无数枝条,飞速缠住了鬼雾的四肢,鬼雾全无防备,被提拉到半空之中。左小影只看到月司晨影扑面而来,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就往窗外提拉。他不加细想,将月司晨揽入怀中,从窗子一跃而下。只觉得怀中月司晨又喔喔叫了两声,几十道藤蔓破土而出,结成网子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左小影。他就地一滚,整个人刚站起来,就听背后一阵刀声呼啸,鬼雾也从屋里跳了过来。月司晨再用心诀,藤蔓急速生长,结成了一道厚重的藤蔓之墙,将鬼雾重重包围。
左小影刚缓了口气,只见三道血光纵横,藤墙被血刀砍得支离破碎,四散而开。鬼雾红袍一挥,如杀神下凡,不可阻挡。
“月兄,你还有什么更强的招数?”
“我……我一个还没度过第二次天劫的低等妖类,怎么和这种魔族打啊……”月司晨使劲一啄左小影的胸膛,“快跑快跑。我还有一个道法可以拦他一拦。”
“月兄,我已经……不想跑了。”他凝聚心神,缓缓伸手握住了背后的先天桃枝。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他已经可以压抑丹田的五行之力波澜,金行之力只在经脉一阵动荡,便重又恢复平静。“尊长们在浴血奋战,我不能总是跑跑跑啊。只要能拖住鬼雾在此,就能帮诸位尊长争取更多的时间去平定叛乱。”
月司晨狠狠地啄了一下左小影:“你死不死我不关心,但是我可不能陪你丧命于此!”
左小影一把托住怀里的肥鸟,将他慢慢举到脸前,说道:“月兄,这几日承蒙你的照顾,快走吧!”说罢,他手用力一甩,月司晨咕咕叫着,拍打着翅膀落地,他和左小影对视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飞进了夜空里。
鬼雾眉头紧锁,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对左小影说:“把凌霄阁其他人的行踪告诉我,我不会伤你性命。”
左小影并不答话,只是把桃枝横在身前,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这一刻,他觉得热血沸腾,大约是田秋林那几句话鼓励了他,又或者钟子齐的态度打动了他,让他发觉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战斗,这时他可以大声地说:“凌霄阁,左小影,请赐教!”
鬼雾一咬牙,说道:“你连一把剑都没有,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此树枝唤作无极,就是我的剑。”
鬼雾咬牙说道:“什么乌鸡乌鸭!你以树枝作剑,当真看不起我的血刀吗!”他长臂一挥,身形闪动,血刀已刺到左小影面前。左小影大吃一惊,他知道鬼雾的攻击迅如闪电,但没想到竟快至如此。但多年来和青竹阁老人的比剑练就了他无与伦比的反应力,左小影左肩轻摆,身体倾斜,这一刀从他肩头划过。与此同时,他的无极桃枝从右下方上挑,直指鬼雾的腋下。鬼雾咦了一声,身形翻转,让开左小影的还击,手腕一抖,血刀自上而下,砍向左小影的左臂。他原本预备了三招后招,只能左小影退后便连环施展出来,不料左小影不进反退,桃枝竟然直刺向自己的喉咙。鬼雾身形一晃,上身后仰,避让开直冲喉咙的剑招,同时刀锋上挑,心想如果他再不退步,这一刀可是要把他肠子划出来不可。却见左小影忽然凌空起跳,双手紧握桃枝下劈,如果自己再不变招,虽然可以伤到左小影,自己的头也非得被砸中不可。他猛吐一口气,身体忽然整个摔在地上,就地一滚,躲开了左小影的劈砍。鬼雾滚到一旁,翻身而起,只见自己的红袍上全是地上的尘土,狼狈不堪,大吼一声,猱身再上,刀法一改井井有条,变得气势逼人起来。
左小影有苦说不出,他原本剑法迅疾,这根桃枝和左小影惯常使用的竹竿相比重得多,每一次出手力有不逮,速度便慢了许多。青竹阁老人的剑法多以直刺,而鬼雾的刀法却杂糅了刺、挑、劈、砍,而自己又怕桃枝抵挡不住鬼雾的血刀,万一被鬼雾弄折了这先天神器,那可是百死莫赎。于是刚才三招,招招都是同归于尽,勉强和鬼雾打成平手。岂料鬼雾接下来的刀法狂乱,和当时他与钟子齐高长煜的平稳路数截然不同,左小影左支右绌,频遇险招。数十回合下来,鬼雾的血刀已在左小影身上制造了几道伤口,但他并不想取其性命,刀锋浅尝辄止。眼见左小影身上血迹斑斑,招式凌乱,鬼雾大声问道:“小子,你乖乖说出其他人的下落,我保证不伤你性命!”左小影摇头冷笑,手中剑招不停,既然实难取胜,索性放手一搏,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架势。鬼雾自重性命,分心抵挡,手上攻势减缓,竟然渐渐地被左小影的抢攻压制了。
鬼雾一生高傲,如果不是情势所迫,他不会对这手无寸铁之人出手。但面前的左小影看起来五行心诀修为极浅,但剑法高超,竟比钟子齐和高长煜还要强一截,又是这不要命的招式,不施以重手根本难以取胜。鬼雾只觉得自己的忍让居然让对手越发肆无忌惮,心中怒气渐炽,骂道:“混蛋!你当我真不敢杀你吗?”红袍飞扬,两把血刀从他袍内飞扬而出,身体如同一个陀螺一样旋转起来,带着三把刀向左小影袭来。
左小影只觉的血光耀眼,一时间头晕目眩,竟不知如何抵挡。眼看刀锋就要落到身上,只觉得腰间忽然被一扯,整个人后移三丈。他仓皇回头,寻找是谁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却只觉得肩膀一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脑中响起:“你这个不怕死的家伙!我真是被你打败了。”
左小影惊喜地说道:“月兄!你来救我了!”“我本不想救你,但如果放任你就此惨死,只怕在我师父和师公前不好交代。”月司晨鸟爪用力,抓得左小影惨叫连连。“一开始这个魔族还想留你性命,但现在他血气上涌,怕是下手不分轻重。一会我用藤蔓缠他双足,你趁机绕到他身后攻击。”左小影连连点头。月司晨振翅一飞,自鬼雾的刀锋中划过,左小影随即冲上,绕鬼雾身周游走。鬼雾化身六臂三刀,刀法之间破绽更小,而左小影精神一振,不再是先前拼命的招式,专心寻找鬼雾的空隙,一击不中便快步退后,地上不时有藤蔓破土而出,拉扯鬼雾的脚踝让他无法追击。而月司晨更配合着左小影的剑招,不停地用飞叶作暗器偷袭鬼雾,让他不得不分心抵御,为左小影制造机会。二人配合,让鬼雾如同老虎嘴里塞了个刺猬,咬不下,也吐不出。
鬼雾连番受挫,心中淤塞了一团怒气,忍不住仰天咆哮。他六臂高举,手上黑色的血脉膨胀,随着鬼雾再一声呐喊,竟然迸裂开来,黑色的血液四射而出,落在地上如同珍珠一样滚动,倒映着明亮的月光。左小影被鬼雾的模样震慑,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他倒转血刀,将三把刀插入脚下泥土。所有的血液仿佛接到号令,齐齐渗入土中,只听月司晨一声哀嚎,坠到地上,而地上原本恣意生长的藤蔓瞬间枯朽碎裂,化为尘埃。月司晨的木行化生之术就这样被鬼雾所破,连自己都被反噬而受伤。鬼屋睁开眼,望着左小影狰狞一笑,双腿一蹬,带着三把血刀再次袭来。左小影退无可退,索性一闭眼,便用身体护住自己的无极。鬼雾吼道:“看我劈碎你的木棍!”第一刀砍在左小影的左肩上,血涌而出,左臂无力垂下。第二刀挑在左小影的右手上,手中无极滚出,第三刀刀锋闪亮,直接斩在无极棍上!
田秋林踏入了将军府,只见火光之中,尸横遍地。一个中年人端坐在院子中央,周围站着数十士兵将士,他们手持长刀短剑,盔甲沾满血污,脸庞烟熏火燎。他们看到这个身穿道袍的人从大门走进来,纷纷怒目圆睁,仇恨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中年人大声问道:“来者何人?可是魔族的帮凶?”
田秋林沉默不语,只是停下了脚步。
“尔等妖魔之辈,不安于九幽之地,敢来扰我巴楚之城,插手我朝廷内事,攻我大将军府邸,真把我褚怀明和三百府兵视若无物吗?”
“哈哈哈,大将军,好了不起吗?”
“嘿嘿嘿,你以为只是挡住了几波禁军的攻击,就可以胡吹大气吗?”
“呵呵呵,在咱们虚玄渊四天魔面前,还没有人、妖、魔、仙能撑住三十个回合不求饶的。”
“哼哼哼,大将军,乖乖投降,我们还会保全你的性命。”
众人只听得四个声音交替言语,忽而在左,忽而在右,飘忽不定,听着让人心情烦躁。最后,声音又回到大门处。只见四道长长的黑影伫立在门口外,脚不抬,身不动,竟然飘了进来。褚怀明冷哼一声:“装神弄鬼!有本事,就使出来吧!”
“哼。我们不是神,也不是鬼。我们是魔。”其中一个黑影说道。“大将军,天时已变,你何不承认卫王道统,顺应民心,也可立拥戴之功,荣华富贵必不可少。”
褚怀明啐了一口,道:“我巴楚地处神州边陲,但也是人族血脉,当年和魔族血战到底,如今也已看守了千年的鬼鸣涧封印,千年来和你们魔族势不两立。想让我答应卫王继位?痴心妄想!”
“呵呵,你们人类真是奇怪,总把血统凌驾于能力之上。不给卫王,你们巴楚国的国祚也是终究要沦落到外族手上。”
褚怀明眉头皱紧,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胡说什么?”
“嘿?这里怎么有一个道士……凌霄阁门人?”
田秋林感到几道黑影停在了他身后,好奇地打量着他。
“哈哈哈,褚井宣说有凌霄阁门人打伤了祁连山的鬼雾,就是他们吧?”
“嘿嘿。眼线说有一个老头,一个哑巴。哑巴在这里,老头八成是去了司空府。”
“呵呵,可怜哟,老头大概会被陵老大碾成灰烬吧……”
“哼,别废话了。凌霄阁门人,此地之事与你无关,速速带着你的同门离开这里。”
田秋林慢慢转过身来,只见四魔被黑雾笼罩,纵然是距离极近也看不清面目。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地龙陵游在司空府?”
“哈?你不是哑巴?”黑影颇感惊讶,整个人剧烈地摇晃了两下。
田秋林再问:“这里只有你们四个魔不魔,鬼不鬼的玩意儿?”
“凌霄阁的人!”褚怀明大声喊道:“刚才老夫失礼了。既然你不是魔族帮凶,那快快离开这里,不要被牵连其中。若褚怀明不死,再向你赔适才轻慢之罪。”
“哼,这玩意儿现在已经走不了了。”另一个黑影咬牙道:“我改主意了,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田秋林无声一笑,说道:“真有趣,我也正有此意。”
玉铃真人手腕一抖,手中长剑化作一片剑影,从火墙中旋开了一个缺口。他一个健步踏入其中,只见堂堂大屋之中,多处烟雾弥漫。他便默念地寻术心诀,左手尚未康复,只得剑插入地面,用右手轻抚地面,只觉得两进屋后,有几个脚步正在来回奔走。方位已定,却不知是敌是友。玉铃真人压低身形,一边躲着浓烟一边趋步前进。
走了几十步,只听两三个女声在低低说话,旁边还有几个人声不停呻吟。玉铃真人一挥袖子,推开房门,只听众人惊呼后退,烟雾弥漫看不清屋内人的样子,只见白光一闪,带着凌厉的寒气直冲面门而来。玉铃真人不避不让,只是低声说道:“天地尊长,是我!”
“玉铃真人!”天地霏清撤回长剑,低声叫道,语气中满是欣喜。玉铃真人问道:“司空大人如何?”
“我大伯安好,只是吸入了烟气太多,一时晕厥。我阿爸……受伤颇重,需得尽快送出去调养。”天地霏清引领玉铃真人来到屋内,只见两个老人一个躺在桌上,一个躺在床上,皆是闭目不醒,面色苍白,几个丫鬟正在为床上的老人更换纱布。只听天地霏清接着说道:“没想到巴楚国现在正处于皇子争位的局势里。今夜便是二皇子暴起发难,我大伯和几位朝中重臣没有料想禁军叛变,靠着府兵才总算打退了禁军的攻势。”
玉铃真人点点头,说:“详细的情况,我们都听大悲寺的元音长老说过了。府中女眷何在?”
“幸好,我大妈和阿母一月之前便和其他老小外出避难。”天地霏轻吁了一口气。玉铃真人微觉放心,忽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倒转长剑,剑指来者。天地霏清忙说道:“真人,这两位是我大伯请来的太华派的师兄,星月尊长和乌夜尊长,刚才与我联手抗敌。”三人拱手见过,高个的乌夜骂道:“奶奶的,这二皇子居然请来了魔族高手,府兵抵挡不住,差点要了我的性命。现在有凌霄阁的玉铃真人,这邪魔外道也就不能为所欲为了。”玉铃真人道:“事不宜迟,我们尽快把两位大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疗伤。只要能保全司空大人性命,二皇子便无法得逞。”其他三人点头称是,天地霏清施法护住他父亲的心脉,玉铃真人开道,几个丫鬟仆役抬着两位老人紧随其后。
玉铃真人运土为沙,压制了几片火势,带着一行人走出大屋。只见天外已乌云密布,皎洁的月光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转过照壁,只见大院中正伫立着一人,一身黑袍,背手望天,默然不语。
几人对视一眼,矮个的星月尊长问道:“来者何人?”
“天阴了。”黑袍人的声音宛若金戈相击,“巴楚这天,总是喜欢下雨。”
“奶奶的。下雨正好!浇灭了这团火!”乌夜被火烤得口干舌燥,只盼早日下雨,能缓解干渴。
“一团火灭了,总会再次复燃的。一个人就算拼命救下了,但总归还是难逃一死。你们人类,就是喜欢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你他奶奶的咒谁呢!”乌夜吼道。
“乌夜尊长退下。”玉铃真人一抖剑,拦在众人身前。“地龙陵游,你还记得我吗?”
地龙陵游回过身来,冷冷说道:“抱歉,我从不花时间去记人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