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路经常不稳便，爱蹦蹦跳跳，不防一脚踩中重华，被他一把捞稳，自己却踉跄了下。
来而不往非礼也，鹿儿忙伸手在他腋下一扶。听道：“多谢好心，帮忙搀扶我这老人家。”
鹿儿谦虚地：“不客气哈。等你老了，我还不是一样要服侍你。”
“那敢情好。”重华低头注视鞋面上的脚印，声音淡淡的，“怕就怕，你先不能动了。”
对的喔，上仙寿数无尽，而凡人……一阵心惊过后，问重华：“如果我变老你还爱我吗？”
“爱。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喂，这话好像不大中听啊……
“如果我变胖变丑你还爱我吗？”
“爱。说明养猪成功，升值了。”
“如果我变残废你还爱我吗？”
“爱。废物利用，起码还能扫扫地、看看院子什么的。”
“如果我……”
“还问？你气了我这么久，在全部还回来之前，我对你的爱是不会改变的。”似嫌打击她不够彻底，又慢悠悠地加上句，“老天不会那么快就让坏人死的。”
欲哭无泪的坏人：“……”
又一想，不那么快死也蛮好，但万一您老人家提前报废了呢？
报复的念头刚起，就见重华诚恳地望着她，诚恳地说了句：“不太会，就算快要报废，也能缝缝补补又三年。”
遭人堵，好无趣，她被撩起了兴致，不厌其烦地设想：“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爱上别的女子？”
“会。”
“什么样的？”
重华摸着下巴想了好久：“随便。”
随便？不会吧，好歹是个有品味的神尊，“至少不比我差吧？”
重华肯定地点点头：“应该不会。还有比你更差的？”
气得鹿儿挥拳顿脚：“那我现在就死，好让你娶更好的。”
重华微微一笑，笑容透着些阴险，“好啊。”突然声调一变，恶声恶气道，“你若敢死，我立刻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去娶一个，不，十几个别的女子，个个都强于你，叫你在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哼，哼哼！”
鹿儿震惊地望着他，努力平息了下内心的激动，体恤地：“这个，一般说来，我个人没意见。不过，您老人家千万注意保重贵体，咹？”
重华淡淡道：“这个不劳你挂心。不过，如果你确定要留在我身边，这一辈子都不可以离我而去，活着是我的人，死了是我的死人，化成灰也要给我家肥田。你要是敢跟别人私奔，左脚走就左脚断，右脚走右脚少一半，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大海漂尸。孰重孰轻，你自己掂量着点。”
鹿儿直接翻白眼晕死：这什么世道，公平嘛？！
重华还不放过她：“先别急着薨，遗书还没写呢。呵对了，你有多少财产，打算怎么分？”
要死还这么麻烦……有了，“若嫁了你，你就是我的遗产，多少能卖几个小钱吧。”
重华忖度了下下：“人家都有丈夫，谁买你丈夫啊？再说万一卖的钱还不够葬你的，岂不是亏了？”
鹿儿打了个呵欠：“你这一副好色相，争取找个富婆（多半是寡妇），年龄长相不是问题，熄了灯都一样，关键要钱多还舍得给你。”
重华：“……”
过两天就是天后娘娘的寿诞，鹿儿有幸在被邀之列，这是她首度在大庭广仙前登台亮相，自忖语不惊人貌不压众，也不会恰到好处地赔笑，未免紧张到忧心忡忡。
将头掩在胳膊下做了个可怜状，装出很是担忧的样，第一次骗重华说头疼，第二次肚子疼，第三次没编好卡住了，被重华点白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哪儿都疼。”宽容地笑一笑，话可说得不宽容：“还有，你皱眉头的样子，真的很丑。”
混不过去，只好打听该备什么礼。重华道：“母后寿节不收礼，收礼只收儿媳妇。”清清楚楚，听得她一愣一愣的，啥意思嘛。
重华又说：“你要好好表现。”
她听成“好好表演”，误以为这是载歌载舞的喜事，大家都要出节目。听说三公主文萱舞跳得极好，自己有啥才艺能展示呢，撒谎又怕穿帮，想半天道：“我会乐器，敲编钟。”
重华：“是敲饭碗吧，”曲指点着额头，“人间叫做什么，‘莲
花落’？‘数来宝’？”
说话真绝，一点面子也不给……起点低、差距大，这考验让她很难为情。不过人生无法像做菜，把所有的料都备好才下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人生在世，怎可自甘平庸，丑也要丑得理直气壮，丑得气势如虹。忖度着剑术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地，实在不行到时也可凑个兴。但女孩儿家舞刀弄剑的，又是寿宴，合适吗？再说了，舞得再爽利怕也不如清歌妙舞吧。
忽然想念起法照，很想问问他的踪迹，但怕重华又多心犯味，忍住了。
还有，穿什么衣服好呢？
相较之下，男人的衣着打扮就容易多了。像重华，既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想令自己不愉快，一例白袍紫冠，不死板也不松垮，只分场合系不同的腰带罢了，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式样，却深具迷惑性，到哪里都呈现出天生的贵气，吸引着无数仙子的眼光。
鹿儿深知外表和内涵同样重要，她虽换了正服，骨子里依旧透着小魔女的味道，未免苦恼，未免刻意征询重华的意见。被他从头到脚细细审视一番，摸了摸鼻子，不怀好意地下了定论：“你不穿都比别人好看。”
这不知死活的话让鹿儿将他打入了冷宫，整整三个时辰。
最后还是重华拿着好东西来哄她：“这贵妃镯一共两只，是西牛贺洲贡来的，你若喜欢就留下。”
鹿儿见那镯子外圆内扁，通心碧绿，翠色横流，光滑油润，灵动欲滴，虽则平时是不大戴这些的，套在腕上倒也觉得不错。
慢着，重华说什么……一共两只？那另外一只呢？
心里忽有点不是滋味，那翠色突然亮得刺目，咽着气慢慢褪了下来，放在桌上，磨磨蹭蹭道：“我不要了。”
重华懒懒地瞟她，笑意不易察觉地一闪，郑重其事道：“另一只给七姐了，谢谢她对你好。你以为给了谁？小气鬼。”
挨了骂，鹿儿一颗心落地，反笑起来。她笑得太起劲了，重华不得不表示出担心：“还笑，不怕下巴掉？”
鹿儿应声摸摸下巴，“呀，不好，碎了一地。”
重华：“那捡起来。”
鹿儿：“没来得及，被黑子吃掉了。”
对此重华很惋惜，也很关心：“那你怎么办？”
鹿儿毫无愧色地：“和狗换个下巴，咬死你。”
大约因为焦虑，明日就要赴宴，偏鹿儿脸上拔“痘”而起，自觉丑，叫重华“不准看”。
重华：“此乃局部和整体的关系，怎能不看？本尊还没放大局部来看呢！没关系，你本来就丑，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