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关进一间小屋子,提心吊胆地捱了大半夜,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惩罚会是什么。天快亮时被女官锦妍告知,太子指名要她服侍,期限不长,只有三天。
她心知肚明,一句话不说便乖乖跟着去了。不过凡事她总能看到好的一面,路上盘算着太子这么放心找自己做事,而且还是贴身的事体,显然并没看出自己的欲图不轨,也许趁此机会还可以……呵呵。这么一想,立刻就不觉得这是份苦差,相反还有些儿兴头,觉得运道来了挡都挡不住。
重华已然起身,穿着内衣坐在雪芙蓉凳上,专等她来梳头。锦妍交给她一柄碧玺梳子,细细交代了一番便走了,剩下她与他单独相处。
鹿儿观察了遍手里的梳子,确定它除了美观大方之外,暂时还没看出有别的什么特殊功效,便放心大胆站到重华身后,用手拢起他的长发,一下一下地梳起头来。
重华一头淡金色的浓发直垂至地,极难理顺,每梳一下都要时蹲时起。她这辈子没伺候过人,也没被别人伺候过(小时候不算,记不清了),是以对待这份全新的事业十分陌生,一会儿腿就软了,不留神手劲便大了些,顺势毫不客气地扯下了几根金发。
她吓得一哆嗦,见重华身子没动,似乎无知无觉,暗中舒了口气,假装打哈欠,将那几根梳落的头发“呼”地吹跑了。不料此等情况接二连三地发生,终于那个声音平静地响起:“再这么梳下去,就快成秃子了。”
她自知理亏,却还嘴硬:“哪里就秃了呢?您老头发根基好,掉几根也是促进血液循环去陈出新嘛,没准儿以后长得更快更茂密。”
重华:“……谢谢啊。”
接下去就不作声了,良久,微然嘘了口气。她心虚虚地权当没听见,马马虎虎梳得差不多了,便动作麻利地捧来紫金冠,因为锦妍交代过,太子今日要上朝,得穿全套袍服。
她笨手拙脚地把紫金冠望他头上套,戴了好几次也没成,不是歪了便是直接扣在脑门上。于是重华又叹了口气,“算了,我自己来吧。”
鹿儿不敢吱声,速手速脚跑出去端洗脸水,生怕这主子一嫌弃就不要她了,那她的大计可就要落空。不一会端了半盆水回来,将面盆往重华面前一放,那意思是“您自个儿洗吧”,见他不动,恍然会过意来,赶紧去架子上找了条新手巾扔到盆子里,重华仍是没动。
鹿儿纳闷地瞅了他一会,忽又醒过神来,敢情是等着她拧好手巾送上去呢,这个也不能说是过分的要求,毕竟此刻她是个小小宫婢,怎么使唤也是应当的,便将手爪伸进了脸盆。
“哇”地一声,她急急拖回了爪子,甩个不停。原来方才只顾着想心思,忘记兑冷水了。重华满脸关切地望着她,“怎么了,水里有什么东西咬你?”
“没、没,”她讪笑着,一行端起脸盆向外走,“有点烫。”同时又违心地加了句,“就算烫着我也不能烫着您呐。”
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幕时,她忽然开了窍,以重华十几万年的道行,怎么会看不出是满盆热水,所以才不自个儿去拧手巾,专候着瞧她的洋相,其心肠之歹毒若此。一旦想明白这点,她不禁怒火中烧,埋怨自己当时怎么那么傻,轻易就上了当;不过她天生不大记仇,忽忽又忆起与他初次在小厨房见面时,自己也曾泼了人家满手热汤,就算是他诚心报复亦无可厚非,这么着一想,心里又平衡了。
不过当时她可没想得这般透彻,只********忙着换水拧手巾,同时心里打鼓,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比如帮他擦擦耳朵鼻子什么的,幸好没有。
他站直了有那么高,更衣时鹿儿恨不得搬个梯子来才好。好在贵人偶尔也会体恤下属,没有让她太过费事,自己动手扣好扣子,叫她去拿腰带。
她巴不得一声,麻溜地跐出几步,忽又刹住,后脚险些踩上了前脚跟,“呃,那个,我是说你的带子,在哪里?”
“床上。”
经重华这么一点拨,顿有豁然开朗之感,对呀,这么珍贵宝贵重要紧要的东西,当然应该时刻不离身,睡觉也压在枕头底下才是。不过当她爬到昨天曾睡过的那张床上,却赫然见那条堇色朝带皱巴皱巴地扔在脚底下,一副猥琐样。
她捡了起来,顺手抖开打算抹抹直,被一道红光刺了眼,看见玉带正中的宝石熠熠发亮,禁不住也两眼放光,当时就想夺了它溜之乎也,不料耳孔里捕捉到重华悠悠的自言自语:“怎么这么慢?”
不敢耽搁,赶紧捧着出去,却还是像做了什么坏事般心怦怦直跳。重华怡然张开双臂,那意思要她帮着束腰带,这事相对简单,鹿儿顺利完工之后,还是忍不住装作全然无意地,在那块红宝石上轻轻摸了一下。
孰料一摸之下,如遭电击,令她整个人摔了出去,趴在地下半天动弹不得。耳边又传来那轻描淡写的声音:“哦,忘了告诉你了,当中这块石头凡人碰不得的。”她面朝下趴着,腹中不住咒骂这混蛋干吗不早说,但为了全盘大计,目前还不是与之翻脸的时候,这口气得忍,是以抬起头来的瞬间,面上仍及时换成了笑意盈盈的乖巧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