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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赶场日随笔

从新屋到镇街上,几乎都顺着小河边,在田坎地边穿插出的羊肠小路或陡峭或平缓,一路下坡一公里多后,穿过水量不大的河道,就到了农科屯,这是乡里在这个乡门户所在设置了个全乡农用物资接转站后得的个地名,农科屯这里为全乡提供化肥和农药。到农科屯后,就走上公路了,将近两公里公路,虽然是泥沙路面,虽然被拖拉机刨得也不是很平整,但两米多宽阔的马路,走起来平稳多了,安全多了,舒服多了。村里人自从走通到农科屯的小路后就比较少走另一条路程差不多但到街上全程都是山路的路径。

梁岳跟李先权边走边聊着,时而在路边扯点野草在手上把玩。梁岳有点兴奋,未来,城市里那每天数以吨计的石化产品燃烧消耗着氧气,排放着各种废气,和着各式工业的、建设的、生活的粉尘,那先进味十足的空气!梁岳无比享受当下这泛着野草味、杂着些些野花香的空气的味道,他跑跑跳跳,“胸肺没有一点点憋气的感觉啊!舒服!”

梁岳那种享受的神情让李先权有点迷惑,但他想或许是可以去赶场的兴奋吧,毕竟还是个没怎么出过家门的小家伙。

李先权有想法想跟梁岳交流,正好路途上不需要躲避人耳。

“梁岳,你是准备当作家了?”

“啊?不哦。我这也是正好想到了一点点故事就写下来了。真要我当作家,那好费脑筋的。争取把寻秦记写完,要是能赚点钱了看看能不能找点别的啥门路。”梁岳没有跟幺舅坦白自己只是想赚点猪肉钱改善改善生活,但个人年龄现实和当下社会现实,实在是办法不多,思来想去,也就靠靠黄大师的粗膀子,做做文抄公,算是提取点未来的福利了,谁让他最认可最欣赏也最记得黄大师的作品呢。越爱故越坑,对吧。

虽然跟幺舅很亲近,但灵魂重生这匪夷所思的事情,梁岳没打算跟他讲,谁都不讲,这个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永远。兹事体大啊。何况,谁都会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对吧。

梁岳有些庆幸自己在三十年后会看那么多重生的穿越的网文,就相当于让自己的思想有过全方位的、各种可能的推演试习,所以遽然间当真重生了,梁岳是没外露一点马脚,没有一点一线的不适应。但梁岳还是默默吐槽着有些网文,太瞎编了,太想当然了,太不认真了。

回到八十年代就可以轻松遍地捡漏古玩宝贝,翻手就赚大钱?想多了吧,谁比谁傻啊?或者弄点未来科技产品,然后就大卖特卖,轻松发财?切,造得出吗?人们有余钱买吗?或者当文抄公,来自未来的哦,验证过的哦,是经典哦,发行吧,印书吧,来钱吧!嗯,梁岳查过了,这时候千字二十块就非常的高了,写一本书,然后就各种版权,就百万了,就千万了,就亿了?玩人!

但梁岳还是挺感恩的,有各种大拿的东西可以随便抄,还完全不担心被人抓小辫,能得好处,感恩的心还是应该有的!至于没电没电话各种信息往来以周为单位,以半月为单位,甚至以月为单位的慢节奏,没关系啦,没钱钱是本份,有钱钱,就买多几斤猪肉吃吃就满足了。知足,所以快乐!

梁岳后来活到四十过,本来是该不惑了的。也真的是不惑了,梁岳忽然就觉得不想争了,理想啊面子啊什么的,好象忽然都看得挺淡了,有点无欲无求的意味。也是,拼了命的各种作的想干事业,想赚大钱,赚钱了干嘛呢?为了吃饱了再吃得好了,为了能穿暖了再穿出派了,为了能病了能随便治,为了能闲了能在地球上随意玩……这些,需要多少钱呢?钱当然要赚,但赚多少是个够呢?所以,人到不惑时,看起来就不争不急了,好象就不惑了,却又会有着新的不明白的地方。

但总归是淡然了,随遇而能安了。

“那~梁岳,你写的东西如果真能出版了,那些小文章好说,对方直接寄汇稿费过来,我帮你取回就行了,但小说这样的大部头,应该有出版合约之类的吧,怎么办呢?也让我帮你签,那让人误会成是我写的,不是让我出名了啊。”李先权有些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一家人的特性,言语中无意识的就会有些玩笑幽默分子。

“你出名也要得噻。不过说真的,两个,一是要推掉所有要出去面谈的要求,要是谁有那么礼贤下士,会跑到咱们这乡旮旯来要面谈,那我们就一起接待,随机应变嘛;另一个就是,幺舅,我建议你还是好好利用高三这一年,争取考上大学。你有时间也多看看《半月谈》和各种报纸,可能的话你也写点东西投稿,可以帮你加分的哟。说不定还能争取到特招的可能呢。”

前世这个轩昂俊伟的幺舅本来学习其实还是不错的,笛子吹得也不错,高中期间还当选了学校学生会主席。到高三了本来学习该紧张了吧,结果村里有热心肠的媒婆跑来给他介绍对象,隔壁龙凤乡乡共青文工团的章英,这个未来幺舅妈漂亮,能唱会跳的,居然很快就把他给迷倒了,抽时间就跑去姑娘家帮干农活表现劳动力,然后学习走下坡路了,高考落榜了,俩人没失望,反倒高兴可以很快结婚成家了。只是后来的生活现实让他们承受了诸多磨砺,幺舅和舅妈有没有后悔过梁岳不知道,但他亲眼看着热情乐观会谈理想的幺舅慢慢的不再讲憧憬,慢慢的随遇而安了。

这一世,看看能不能帮到幺舅,让这个新屋院子里新时代的高材生能走得高点远点吧。梁岳这样合计着。

“文章不错,能否完本?字几何?欲酬几多?”

到岳河中学拿到电报,报文如此这般,半文半白,不过确实精炼信息充足,对于按字计费的电报而言,凝炼的古文体确实是最适合的。

“梁岳,看来出版有望哦。怎么回复?”

“走吧幺舅,我俩这就去邮局回复。”

梁岳和李先权离开龙岳河西岸的岳河中学,走过跨河公路拱桥,穿过桥头露天车坝,顺着岳南路行约五六百米,来到和食品站相邻、看起来似乎孤悬在镇街东头的邮局。未来城镇建设扩大,这里将演化为镇街的中心点。

“幺舅,你看这样回可以不?”梁岳填好发报单,拿给李先权看。

“或百五万字能结本,再十章已寄,后签约则续。”李先权念了两遍,点点头道:“意思明白,字数有点多哦,这电报费得要两块多了。”

“嗯,钓鱼要鱼饵,赚钱要先投钱嘛。我才找妈要了一块钱,你帮我垫点,还要三毛多用挂号信寄那十章稿。等后头赚钱了再还你哈。”

“嗯~我看看~我这里有两块多,应该够了。那就寄吧。”李先权也是个学生,并没有自己的经济来源,总归是年龄大些,上学时生活费中抠摸着,能多少有几块钱自己的积蓄。他对自己这个外甥本来就比较喜爱,上学时周末回家总会带上几颗糖给这两兄妹,何况这是办正事,何况这小子居然写小说了,这写得让他看了感觉还写得不错。无条件支持!

“哟,投稿啊,你是要当大作家哟?出版了送份样书给我们留个纪念哈。”柜台里接件的邮政员对李先权开玩笑说道。岳河镇共五个乡,这时代总约三万人,但会有信件邮递物资的不会超过一千人,这还是改开政策近十年后,有一部份人开始走出家门,而有了信件、钱物的往来,这一两年邮递量有快速的增长才达到的人数,要在六七年前,全镇邮递服务的对象也就不过一二百人的规模了,基本就是镇乡工作人员和一些参军的三不五时的信件报刊的来往了。面对的人不多,柜台里面的人也并没有什么架子,办业务时会偶尔没话找点话说说。

“呵呵,要得。”李先权也懒得说明是梁岳的事,那显然会引起惊奇,再说起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办完事出了邮局,舅甥俩兜里没俩钱,拍了拍空空的双手,看来赶场吃碗五毛钱面条的享受落空了。

梁岳还是提议到街上转转。

虽然是赶场日,但街上人不是很多。这年头,大多人兜里都没多少闲钱,不是年头节庆时,除了偶尔有需要用钱的担点粮食上街上卖,或者家里需要买点锄头菜刀洋火煤油的,人们都懒得上街上瞎转悠。有那功夫,不如跟家里地头刨刨杂草跑山头寻点野菜啥的。

但总归是会有些闲汉爱凑凑热闹,有些稍富裕点的也少不了趁赶场上街上想转悠点儿新鲜物件。所以晴朗方便的赶场日里,小小岳河街还是不乏人气的。

这时的岳河街除了顺着主要公路和龙岳河交叉的这一圈分散布置的食品站和邮局、镇粮站、车坝、农贸市场、中学、变电站、面粉厂这些没成集市的零散要点外,主要集市就在一条长不过两百多米的街道上,这个后世称为老街的街道,自桥头车坝始,顺着龙岳河东岸,至电影院止。街道用石板砌成的路面整扫得比较干净,街道两边商户会自觉做好门前三包。这条街道上有镇政府岳河乡政府,乡初中学校,镇供销社,电影院,照相馆,岳河镇一二十家胆大有门路有政策就敢干的卖农具卖吃食衣物的个体商户差不多都集中在这条街上。靠河边猪市河坝因为转手货物的经济价值相对较高,逢赶场日总是人气旺盛,猪市边开的那家饭馆空气中混杂着猪牛粪味,但还是菜油炒肉片的香味压住了阵,馆子老板笑眯眯的接待着一个个卖出猪牛羊衣兜里有几个钱的乡亲和本来就不缺钱的贩子们,大火大油炒出来的肉格外香,温饱线边上打拼着的人们适逢其会时偶尔也愿意花上几块钱放纵一回自己的口腹。

在街上惟一的照相馆前,梁岳颇有些感慨。这个相馆取名青春照相馆,两年后相馆老板的女儿谭芳会成为梁岳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和班上其余几个街上长大的美女同学一样,在梁岳这些乡巴佬心里代表着洋气。十年后梁岳跟老婆李茜简单的结婚程序,也就是在这青春相馆里拍了个合照,绷着的脸都没点笑样儿。是的,梁岳欠老婆个隆重而又热烈的婚礼,感慨的梁岳暗暗下着决心:虽然我没想过赚好多的钱干好大的事业,但这一世,李茜,我会给你个浪漫隆重的婚礼的!你等着!

在李先权眼里只不过好奇瞎逛的梁岳,心里其实在合计着,该如何让爸爸妈妈利用加上十月底回家的爸爸将带回的一千多点现钱总计两千左右的资金,在镇街上立足,不用生活得那么艰苦。

百废待兴时,机会不少,但都需要开拓、培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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