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不管李塑儿,提着长枪独自走进沈家大院,蹑足来到一间屋前,阴湿了窗户纸,往里观瞧。屋里两男两女,此时都瘫软在地。那鬼仆掐着一个女子的脖子,那女子拼命挣扎,口中求饶:“公公,你的金、丝甲不是、不是我说的,你不要、杀我!那夜、那夜大哥来我房里,我告诉大哥了,肯定、肯定是大哥说出去的!”
鬼仆立刻看向一旁年纪稍张的男子,正是沈家大爷,大爷立即求饶道:“爹,不是我说的,我只告诉过媳妇儿,肯定是这娘们嘴快说出去的。”
鬼仆又看向这男子一旁的女子——大爷的媳妇儿沈大奶奶,沈大奶奶也立刻求饶道:“公公,不是我说的,那夜我夜会小叔,把这事儿告诉了小叔了,一定是小叔说出去的!”
“好啊,你敢私通小叔,妇道何在?”大爷怒不可遏,给了妻子一巴掌,那女子反唇相讥:“你与弟妹私通,背妻偷香,又怎么说!”说着两人撕扯起来。
鬼仆扔了沈家大儿媳,向另一个男子沈家二爷走过去,那沈家二爷倒不像前面三人那么害怕,看着鬼仆,说道:“没错,是我说的,是我故意说给尹仁那个娘们听的!我知道尹仁一定会把这事儿告诉李三赵四,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去掘了你的墓,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鬼仆一听,喉咙中发出“咔咔”之声,似乎很是生气,掐住二爷的脖子提了起来。
二爷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却也不求饶,竟然愤怒道:“小的时候,你天天在外沾花惹草,气得娘总是偷偷抹眼泪。后来家里穷得没有吃的了,娘让你卖了那件金丝甲,你却舍不得卖!娘把所有吃的都给了我们兄弟二人,把自己活活饿死了!你就该死,早该死了!你以为你跟这臭娘们私通我不知道?为老不尊就该死!你活着是个浑人,死了还是个恶鬼,李三赵四是你杀的吧?现在你来杀我是不是?要杀便杀吧,你就当从未有过我这个儿子!”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鬼仆有些迟疑,看了儿子儿媳一眼,闭上了双眼,口中吐出一股浊气,不再动弹,想来心中怨气已然消散。
陆重见那鬼仆失了气息,似乎不会再对沈家的人有危险,才放下心来。
“小心!”
身后传来一声娇喝,陆重回神往窗里再看,谁知那鬼仆又转醒过来,扑将过来,此时已经与陆重近在咫尺。就在这紧要关头,几张符咒从陆重身后飞出,落在鬼仆身上,爆裂开来,将那鬼仆震了回去。
“快走!”李塑儿不知何时到了陆重的身后,此时拽起陆重就跑。那鬼仆被震开之后,身体僵直了一会儿,见陆重和李塑儿逃走,便追了出去!
“我与那鬼仆无冤无仇的,他找我做什么?”陆重边跑边问。
“听师父说,鬼仆属阴,新成鬼仆需要足够阳气才能存活,你命格特异,至阳之体,自然是要找你了!”李塑儿解释道。
“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陆重边跑边抱怨,也不知跑了多久,两人来到一处破败的庙宇。李塑儿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定鬼仆没有跟来,才大大地喘了口气。精神放松下来,才发现两人还牵着手。李塑儿扔了陆重的手,脸上有些羞赧,先进了破庙。陆重也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进了庙中。
两人在庙中分坐东西两边,履行那一丈之约,也没有言语,似乎还有些尴尬。
李塑儿自小跟着师父住在西蜀凤鸣山上,同门中皆是女子,偶尔师父也会让她下山历练,却从未与男子接触过,此次也是因师父欠了那义震前辈的人情,才勉强答应让她来此。自小到大从未与一个男子单独相处过,更不可能与男子有肌肤之亲。方才与陆重牵手跑了一路,虽然只是情急之下,并非刻意而为,却也让她内心有些波动。她不知道是何原因,或许是因为违背了师父男女授受不亲的教诲吧。
过了许久,李塑儿才缓缓平息心神,想与陆重解释一番,刚一转头,却见一柄长枪朝她射了过来,从脸庞一擦而过。李塑儿随着长枪转过头去,只见那长枪刺入鬼仆身体,将鬼仆直直钉在了墙上。
不知什么时候那鬼仆已然到了!
“喂,你在做什么?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答话!”陆重责问道。
李塑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失了神,不仅没听见陆重的喊声,竟然也没察觉到鬼仆已经靠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李塑儿天生五感强于常人,可以感知常人所不能之事,可以看到、听到、闻到、尝到、摸到常人不能察觉的事物。所以一般异动都逃不过李塑儿的感官,可今日却是如此反常。莫不是真如师父所言,男人真的那样可怕?
“我,我睡着了!”李塑儿面对陆重质问,不知该如何作答,说了平生第一个谎话。
“咔咔……”那鬼仆被钉在墙上,很是生气,想要从长枪上下来。
“这鬼东西阴魂不散,有没有办法灭了他?”陆重按住长枪,不让鬼仆从枪上脱出。心想老这么钉着他也不是办法,便问李塑儿。
“我虽见过不少脏东西,但鬼仆也只是听师父说过,今日也是第一次见!”
“那你师父可有告诉你对付它的办法?”陆重道。
李塑儿却摇摇头,说道:“师父从未让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自然也没有教我治它的办法!”
“你师父也真是个人才,好的不教教坏的,交给你那么多规矩,也不教你点好用的!”陆重使劲按着长枪,数落李塑儿的师父,心想幸好长枪暂时能制住这鬼仆,不然可怎么得了!
然而陆重高兴太早了,就在两人思索如何对付鬼仆时,那鬼仆不再挣扎,而是双手拽着枪杆往陆重这边爬过来了!
“喂喂,不带这么玩的!被枪穿透了,你不疼啊?”陆重见那鬼仆沿着枪杆过来,想着他自己若是被枪扎透了,这样沿着伤口爬过来得多疼。顿时大急,对李塑儿喊道:“快,快扔你那个什么符!”
李塑儿在陆重提醒下这才想起刚才使用的符咒,祭起符咒往鬼仆的身上打去,效果果然不错,一下子又把鬼仆震回墙上。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过不了一会儿,那鬼仆又故伎重演,沿着枪杆爬过来,李塑儿再给它用符咒打了回去。
“这可不是办法,你还有没有别的符?快都拿出来!”陆重催促道。李塑儿又拿出一种符咒,打了过去,这符咒并没有震退的效果,打在鬼仆身上嗤嗤作响,直冒雷电,疼得鬼仆直叫唤。
“有用有用,继续打!”
“没了!”李塑儿翻了翻,找不出一张符咒来,“师父只给了这么多!”
“你师父真是……”陆重此时心里问候了李塑儿师父千百遍,但不管怎么问候此时也无济于事。
而那鬼仆似乎真的被激怒了,鬼爪一用力,嗤的一声便从枪的那头滑到了陆重眼前。鬼爪毫不客气,抓着陆重肩头,将陆重按倒在地,鬼爪轮番抓下,抓得陆重遍体鳞伤。
陆重几乎疼晕了过去。
见陆重没了反抗能力,那鬼仆回转身来,扑向李塑儿,李塑儿五感灵敏,反应自是迅速,早已躲开。但只躲开攻击,丝毫用处也无,迟早有力竭的时候,可此时也没有好办法能制住这鬼仆。
李塑儿边躲边想办法,无意间瞄到鬼仆的手,那长长的指甲不知什么原因在缓缓融化,思索片刻便已想通,对陆重喊道:“快,用你的血,鬼仆怕你的血!”
陆重此时正疼得死去活来,全身动弹不得,咬牙问道:“怎么用?”
李塑儿赶忙解释说:“你是至阳之体,阳气精纯,为鬼怪所喜;但同时你的精血阳刚无比,鬼怪至阴,绝不敢碰你,这也是为何阳气足的人不容易见到脏东西。你只要把你的血抹在他的眉心,应该有效!”
“不要应该,到底有没有效?”陆重从地上蹦起来,听着李塑儿的含糊说法,不知可不可信。
“眉心于常人来说乃是五行之本、诸阳之会,与这等阴物来说,亦是如此,你以纯阳之血点其眉心,必能一击奏效。”李塑儿躲闪着解释给陆重听。
陆重似懂非懂,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忍住疼痛,手指从伤口上沾了点血,就扑向鬼仆,手指一戳,由于伤口扯动,竟然点偏了。但鬼仆沾到精血的皮肤瞬间溃烂开来,疼得鬼仆退开去。
陆重一看颇为有效,十指在伤口上沾满了血,恶狠狠看着鬼仆,说道:“放才你挠我是吧?现在换我了吧?”
鬼仆知道陆重精血的厉害,见陆重扑过来,便往后退却。没想到局势瞬间逆转,陆重开始追着鬼仆四处跑,每抓到鬼仆一次,那鬼仆便惨叫连连。
追逐了有半个时辰,陆重终于跑不动了,气喘吁吁道:“不追了,不追了!”
那鬼仆似乎也伤的不轻,全身没有一块是好的。
两边对峙了一会儿,那鬼仆趁陆重还没歇过来,直扑向李塑儿。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李塑儿也没想到,竟是躲避不开。
陆重也没想到这鬼仆会突然转移目标,便立马扑过去救李塑儿,谁知那鬼仆攻李塑儿是假,一掌打在李塑儿身上,借着这一掌之势,竟然直扑陆重。两只鬼爪以迅雷之势刺入陆重胸口,十根长长的指甲嵌入肉中,陆重体内精血顺伤口溢出,溶解着鬼仆的双手。
鬼仆想把手抽回来,却看到陆重邪邪地笑了。陆重紧紧将鬼仆双手按在胸口,不让鬼仆逃脱,冷笑道:“想杀你陆爷爷?死吧!”一口老血喷出,尽数落在鬼仆脸上,疼得鬼仆鬼叫鬼叫的。
过得片刻,鬼仆终于瘫软在地,不再动弹。
而陆重也因遭受重创昏倒在地,无论李塑儿如何呼唤也没有用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