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廷见过楚沄汐之后便再没有出现,不知是离开了滇池,还是不露面而已,楚沄汐近日也没有去陶然轩,有云梓和瑾儿,她很安心,陶瓷轩自打那日开始也没有了动静,不再以低价白送等手段招揽客人,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待在孟府的楚沄汐又接手了掌家的权利,她将府上月中对账的习惯提前至月初,而商铺对账则还是月末,按楚沄汐所说,如此分开就不会将府上及商铺的事情做混,日子也好记一些,苏玥则很乐意将府上的事情交给楚沄汐,如此她便可以与孟寻一起处理窑口之事。
前些日子孟寻将窑口之事告知了苏玥,经他查实,沈廷早已私自动用孟寻给他供货的窑口烧制陶瓷器,之前孟寻将窑口分出是为了直接为沈廷供货而非送与沈廷私用,孟寻为了使损失减小暂时关闭了沈廷那部分的窑口。
而在梓潼的孟宁远同样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货物在他赶到之前已然送达,待他去商队确认时,领队也将印有拿货之人印章的货单交给了孟宁远,从货单上看,这批货是梓潼一户姓林的人家定的,而货量不少,如果不是刚刚搬入梓潼府上所用,那就是另有他意,关键在于还有十件硬陶器是没有送到,于是孟宁远决定走一趟林家。
林府坐落在梓潼的西南处,四周皆是大户人家的府邸,环境绝佳,看府邸的外围均是新砌,孟宁远稍稍断定,这林家应是刚刚搬进来的。孟宁远上前敲门,门房很快便应了并开了门,出来一个年纪不大却斯文有礼的一个人,身着一件曲裾深衣,并不太合身稍稍有些肥大,孟宁远自然礼数皆到,与门房说明了来意,“在下孟宁远,滇池人氏,家中制陶贩陶,前些日子贵府曾买下一批陶瓷器,但由于处理失当,尚有十件硬陶器未交付,现前来拜见贵府林公,以致歉意。”
林家门房也是有修养之人,听闻此点了点头,“孟掌柜请稍候,小的这就去通报。”
“有劳。”
不出一会,门房的人便回来了,“孟掌柜请,我家公子在前厅恭候。”
孟宁远微微颔首,“烦请带路。”
门房未作他语,将孟宁远请入林府。
一路上,孟宁远稍作打量,林府的前院似乎很大,只是看到的便有四五间屋子,每间屋子都带有一个小院,种着花草,如今正值夏季,花香四溢,实为一个闲暇乘凉的好地方,府上下人颇少,一路过来孟宁远只见到了两个护院一个婢子,想来应是新搬来的,还未收入太多人。
到了前厅,门房恭敬的退了下去,孟宁远抬脚进了厅门,见上座有一男子正品着茶,应是门房所说林家公子了,于是上前抱拳作揖,“在下孟宁远,陶然轩东家。”
林家公子闻言并未作出任何举动,似是未听到,更没有抬头,孟宁远皱眉,他礼数已到,这林家公子却不予回应,不知何故。
过了一会,那林家公子起了身,孟宁远望去,看这林家公子的衣着应是上等的锦缎,暗紫色尤显得此人身材修长,面上无一丝表情,孟宁远心中一紧,也隐了笑意。
“你就是父亲订陶瓷器的那间商铺的东家?”声音低沉,但并没有过多压抑的感觉。
孟宁远回道:“正是,这批货走货之前因处理失当,有十件硬陶器未按时交付,我前来致歉。”
“我已收到你的书简,只是我林家刚刚搬入梓潼,听人介绍说陶然轩有自己的窑口自制陶瓷器,方才从滇池买此批陶瓷,如今看来却是徒有其名,这十件陶器你说你要赔偿我林家多少银子。”不带丝毫的感情,林家公子似是在谈一笔买卖,而不是索要赔偿。
孟宁远未语,思虑了一阵,方才说道:“不知林公子是何意。”
“我只是在降低我林家从滇池买来陶器的损失,你怎知恰好你少的这十件陶器正是我林家如今最急用的呢?”
孟宁远闻言稍起了怒气,硬陶罐无非是储粮、汲水之用,怎会无它不可,这分明是以此挑事,“林公子,若是贵府急用这陶罐,我便出高价收购十件,赠予林府,待我回滇池后,再将那原本的十件陶器送来,如何?”
林家公子眉眼带上了笑意:“孟掌柜此话怎讲,陶罐于你可能只是储粮之用,而我林家确是买来新宅祭祀之用,若不是高僧指点,说只有益州郡处制出的陶器方可在林府祭祀,我又怎会去滇池收买,此事我给你一日时间,要么赔偿我林家损失,要么后日随我见官。”
孟宁远此时已然怒气上涌,却硬是压着没有发作,“林公子且让我一日,我必定给林府一个交代,告辞了。”
“请。”见孟宁远离开,林家公子对着内室说道,“你急匆匆的赶来,就为了他?”
内室的门被推开,出来的人俨然就是沈廷,“还好他是昨日夜半方到,我总算是赶上了这场戏,如风,你还是和原来一样,胡说八道起来就没个边了。”
“哈哈,这次可是为了你。”原来这林家公子本名林如风,沈廷之前便是借用的他的名开的陶瓷轩。
沈廷也没有纠缠于此事,“我倒是要看看他要怎样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情。”
林如风坐了下来,品了口茶,“他就是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对弟弟都下此狠手,你可真可以啊。”
“弟弟?连他父亲我都不认,又怎会认他这个弟弟,我只是想让孟寻知道,他宠着的这个儿子没了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林如风摇头道:“你就是怨恨太重,你母亲的事情我很抱歉,没有帮到你什么,只是如今你独自一人承担着怨恨,是不是有些过了,这孟宁远并没有对不起你。”
沈廷也坐了下来,并没有立即回话,这些日子他也在想此事,自己设下的局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把孟宁远送进牢里吗?到最后还不是要他将孟宁远再弄出来。
见沈廷未回话,林如风为沈廷斟了杯茶,“你只是想证明自己比孟宁远要强,想让孟寻知道你不是一个弱小的孩子,我不知该如何帮你,只好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罢了,从一开始我就不是要将孟家拖垮,只不过想要一个结果,既然这个局已经设下了,就不能停下,孟寻不肯让孟宁远吃苦,那就让我来教教他到底怎样才算是在做生意。”
林如风一笑:“放下了?”
沈廷叹气摇头:“我母亲临去前嘱咐我千万不要让怨恨左右了我自己,那段日子我实在是做不到,为何孟宁远毫不费力便得到了我期待了二十年的东西,我恨,却是因为我也爱。当年我得知孟寻已经成家有了孩子的时候,竟还是高兴的,我有了一个弟弟,我以为他会接我母亲与我回孟家,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够团聚了,可谁知孟寻没有这么做。”
林如风闻言劝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此事也是孟寻保护你们母子的一种手段。若是将你们母子接回,是让你母亲做妻还是做妾,若孟寻选择休妻,那这个父亲你还会认吗?如此让你母亲为妾,你又能答应吗?如果我是孟寻,选择了这条路,便是证明还爱着你的母亲,不想她受一丝委屈,却也做不到抛弃妻子,你懂吗?”
沈廷怔住了,这么多年他一直认为孟寻如此安置他们母子是因为已经不爱了,不想与他们二人团聚,若是应了林如风所言,那岂不是自己这么多年都恨错了,“如风,会是这样吗?”
林如风无奈,“你一直以为的也许并不是事实,若你真的想要寻一个结果,回滇池,问一问孟寻,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对你而言都是一种解脱吧。”
沈廷点头,“你说的对,这么多年,我所想的一直左右着我的判断,我需要孟寻亲自告诉我原因。如风,孟宁远就交给你了,别下手太狠,若他能妥善处理此事,也算我为孟家做了件好事吧。”
林如风失笑:“果然还是血缘至亲啊,我这个朋友算什么。”说罢故作伤心。
而沈廷却已然出了前厅,并没有理会,林如风哈哈一笑,“沈廷,你给我记着,今日之事你欠下我了。”话虽如此,林如风的心里还是希望沈廷能够放下怨恨,做回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