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生于南国水乡,不会戏水,那么你的童年大概比善于戏水的人少于半过。
水,在我记忆中的童年占据了将近一半,那时的我和我的童年玩伴几乎可以用无水不欢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清明时节一过,辗转便悄然临近盛夏,南国开始由淅淅沥沥的润雨进入水的世界,更随着气温逐渐升高,万物复苏,青草葱葱,百花齐放。同样,有一种双栖类动物——蛙,与雨季的到来,纷纷出洞开启它们的重要使命——繁衍后代,也正是此时,到了蛙类最为肥美的时节。
三月中分,白日天空的云层一片轰鸣,夹杂着春雷下起了一场半大不小的中雨,浇灌着大地,使得昔日干涸见底的小水潭,被一点点滋润、饱满,甚至有种欲溢出的冲动,但这却是一场停住与黄昏夕阳一同消失的快雨。
雨过而星痕现于夜空,又正值春季,让此夜显得有种雨味的闷热,仿佛连人都透不过气,更别说藏于泥土下的睡了整整一洞的蛙,此刻带着繁衍后代的使命倾巢而出。夜空原本寂静一片,因春雨所归来的蛙,于田野、池塘扯开嗓子“呱呱”直叫,处处蛙鸣。
余相约于三五好友,着上夏装,扛着大电筒,斜挎竹篓,赶赴田野、池塘。慢步触近蛙声处,听闻愈演愈烈之音,顺蛙逆风而鸣习性,在其正面用电筒强光照射,使其短暂失明,五指迅速临近其背掐中脊骨,便任凭它挣扎已是笼中之物。
不觉已过半夜,竹篓将半跳跃之蛙,如此满载而归,同伴人人脸上洋溢“好收成”的笑容便知今宵又一丰盛一餐。春分蛙肥,腹中尽是蛙卵,宰之下粥,甜美之味令人好不享受。
蛙中盛宴一过,春天随之而过,于是由夏而来的暴雨连篇接踵而至,不仅小塘已满,大塘更是溢出顺小沟流向江河。这时,小伙伴们的新游戏又开启。
早些年,我不过七八岁,依旧是“旱鸭子”,更不懂“水”是无情的东西。有一日,降过一场雨,一条河水暴涨,恰逢放学时分,肚子奇饿。为了抄近路赶回家,不惜河水上涨,忿然与同校同学卸下衣装放在书包上举过头顶,冒着盖过脖子达到嘴巴的湍急河水,就此淌过河。
所幸,那日相安无恙,后来长些年龄更识水性才知,当时一幕多么危险。
而我会游泳,又是另外一次在一个池塘习得。在那不懂生命珍贵的时代,我跟着一些较为大龄的玩伴,在一个时常被人用以浇菜的池塘,池水盖过鼻孔。那时的我,在那池中顶起脚尖刚好呼吸,却和那些使得水性的人一起玩耍,甚者打起水仗,竟后知后觉学会游泳。
自打那时,我发觉水虽然无情,但我在水中觉得更加惬意,后来夏季每天都要在水中游他个三五钟头方才舒坦。在那雨季,我与同伴在水中相随,与家中的大水牛相随,在水中更是被水蛇咬过,也曾被吸血水蛭爬满全身,这仍然无法阻挡我对水的热爱。
忆起那临近池塘边的一个生活吃用的水井,每逢夏季黄昏时刻,提着水桶,装上换洗衣物、洗刷用品和毛巾,同一帮同个生产队的少年们,一边嬉戏、打闹来到水井,脱下衣物,飞奔插入旁边池塘,搅他个天翻地覆。
等玩够了,闹够了,纷纷上岸,拿桶从满水的井中,捞出一桶水,浇遍全身,抹上洗身剂,再一桶桶从头顶灌下,夏日那冰凉的井水把一整天的热气与疲倦全然消除,真是清爽无比。
等到冲完凉,映照半边天的夕阳也就落下了,一帮人有说有笑地回家享用晚餐。
逐渐进入盛夏,暴雨更来得凶猛,常常一下就是几近半月之久,河里水随着急速暴涨、波涛汹涌翻滚,让人好不胆颤。然而,这却是令一帮爱鱼之人兴奋不已——捕鱼的时机又来了。
“扳鱼”,一种古老的捕鱼方法,如今已是极为少见。扳鱼所使用的工具是扳网,主要由五支竹竿、一张网、一条麻绳构成。
使用时,其中一支竹竿顶在河岸边的土地上,另一头则与其余四支竹竿交叉并将拿麻绳绑住,而扳网绑在四支竹竿下方,人便站在岸上拉着绑住竹竿的麻绳的另一端。
通常扳鱼的最好时节就是雨后河水暴涨,根据鱼类逆流而上的习性,此时鱼类最为活跃。会使用扳网扳鱼的老渔民见天空仍旧昏暗,淅淅沥沥下着雨,就会带上扳鱼的工具,背上鱼篓。
他们会寻找一个雨天雨水顺流至河里的“出口”,组好扳网就将网放入水下,等过一段时间再次拉上来。不过,有时运气不济十有九空,或者只是零星小鱼。当然,如果遇到“好运头”,很有可能一网便能收获“大家伙”。
但一般来说,好运不会每次都有,这对于“老渔民”来说,倒是兵家常事。他们往往非常耐心地等待,每次一到捕鱼时节,都会待在河边,整日整夜地扳鱼,仿佛不知疲倦般,拉绳放网反复来回。
即使运气不好,他们依旧每次都会有渔获,偶尔甚至扛回来一条“大家伙”。我曾经见过,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搞回来足有五十多斤的大鱼,看起来就像一个婴儿。
自然,常见他们扳鱼,久而久之也就学会了扳鱼这门手艺。每逢雨季,叫上几个朋友去河边,但我们不如那些老头,只能弄点煮宵夜罢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乐此不疲,哈哈!
如今,随着现代化的进程,水质都被污染,别说是扳鱼,就是在池塘里游泳也少了。更在前几年,我小时候时常去“冲凉”的那口老井,也因为租给别人做鱼塘而彻底掩埋。或许,掩埋的还有我已逝去的童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