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只听得正席上一位仪容不凡的中年妇人说到:“听闻贵府上有五位女公子,各个都是美人坯子,人称五朵金花,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知今日是否有缘一见。”
“可不正有这话么,本宫在王府也曾听说,师府五位小姐,各个都是绝色佳人。”正席主位上的妇人说到。
“太妃娘娘谬赞了,不过是略比寻常人入眼些罢了。”太太扭头对瑞春唤道:“让她姊们几个过来,让娘娘瞧瞧。”
我起身,高姨娘的婉芸姐姐和婉芬小妹已起身过来,崔姨娘的婉苹妹妹也姗姗而来,独不见李姨娘家的婉蓉姐姐,四下一看李姨娘今日也未出席。不由得纳闷起来。
“你们几个过来。”太太微微抬颌,又道:“这位是东安太妃。”
我与众姐妹们微微曲身,福了一福,皆是轻声脆语道:“见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万福金安。”
太太右手稍稍一抬,口中道:“这位是武安侯夫人。”
众姐妹们又是作了个揖,异口同声道:“夫人万安。”
依次见过各位命妇,行礼问安。忽得一声:“贵府五位小姐怎么少了一位?”顺声抬目看去,言者正是武安侯夫人下坐的北平王王妃,我心中暗暗生出一个疑惑:这北平王妃怎坐在武安侯夫人之后?
未及太太言语,只见东席上高姨娘站了起来,一脸媚相又笑脸如花的说到:
“大丫头的舅舅因参了魏统领克扣兵饷,过来恐冲撞了冯夫人,故回避了去。”
冯夫人正是正席左侧的武安侯冯修远的夫人,而那魏统领也必是武安侯夫人的兄弟了。可怜婉蓉姐姐因为这等子事情没来,估计也没少听高姨娘的闲话。
“竟是这位姨娘多虑了,弹劾之事皇上已经下旨查办,是真是假尚未知晓,若是真有克扣之事,圣上自有裁断。若无此事,不过大家同朝为官,心系圣上而已,此是其一;其二,他原是个言官儿,风闻言事也是他分内之事,何来冲撞之说;再者,你让她回避了去,今日在坐的皆是我朝显赫之臣内眷,知道的明白是她们回避了我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以势压人。”武安侯夫人原本谈笑风生,安逸非常,听得高姨娘此番话,恰恰挑出她心里的暗刺,又让她在众位命妇面前难堪,不由得兴致全无,凌厉异常。
高姨娘原本是想一箭双雕,不仅在武安侯夫人前讨个好,又借势打压李姨娘。不料马屁拍在老虎脸上,吃了武安侯夫人几句重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上结结巴巴的:
“夫人息怒,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奴家……”
“真真是笑话,我怒从何来,你几时见我有怒,我知你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的心未免太玲珑了些。”武安侯夫人原本气的鼻翼直颤,但因想着今日是爹爹的大寿,又是皇上下旨大办,况且爹爹与武安侯私交甚密,打狗也得看主人。又恐搅了席宴,传扬出去与诸事不妥,少不得压下火气,婉转了语气。
爹爹原是武安侯的部下,太太恐怕原本也想借此机会结识这位武安侯夫人,不料半路里杀出了个程咬金,凭空惹出这些波折,唯恐连带自己也被武安侯夫人恼怒。心里气愤不已。
“坐下吧。”太太生生地按下心里的不悦,冷冷地说了这三个字。
高姨娘原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听得太太的话,虽知道太太生气,少不得坐下。
一时鸦雀无声,东安太妃是先帝的妃子,何等聪慧之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正襟危坐,双目微抬:
“中间这位小姐果然是绝色佳人,衣饰无华,竟像是个仙子的模样。”
气氛瞬间缓和了起来,只听太太说:“这是我们三姑娘,名唤婉莹,今年十四。”
“过来叫本宫瞧瞧。”太妃又说。
我含羞低头,少不得上前去。太妃拉住我的手,“好个可怜人啊,本宫瞧小姐的模样竟和本宫的慧仪小时候有几分相像。”太太脸上复又和悦起来。
“太妃谬赞了,慧仪公主金枝玉叶,岂是她个丫头能比的。”娘在西席听见太妃称赞,起身作揖致谢。
慧仪公主是先帝十二位公主里最得圣心,也是芳名最盛的。我自孩提时便听说,七公主慧仪,才貌俱全。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但也正是芳名远播,最终远嫁北疆和亲。
“很是这话呢,我说方才我怎么瞧着这位姑娘这样亲切,感情竟真有些慧仪公主小时候的风范。”北平王妃想是常出入内廷,见过慧仪公主的玉容,如此说道。其余一干人等皆无见过,不得插话。
众目睽睽之下,我自是不好意思。只听娘说到:“折杀她了,还不快退下。”
“本宫认你做干女儿可好?”东安太妃说到。
这是始料未及的事情,我不敢应承,只得看着娘,娘先是一怔继而又恢复的平静。娘不做声,我也没了主意。余光看见高姨娘那张小脸上,气的鼻子都歪了,再看婉芸和婉芬皆是盛装而来,心里忽然明白娘早上的意思,不由得叹服娘的心智。但是,时已至此,也由不得我和娘。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跪下来谢恩。”太太原本就想趁此次宴席多结交几位贵妇,听闻东安太妃有此意,心里自是一万个称心如意。
娘见事已至此,便说:“跪下给太妃娘娘磕头。”
已有丫鬟在我面前放了个红缎跪垫儿,我双膝跪地,工工整整地磕了三个头,末了太妃扶我起身,退下手上的羊脂白玉的手镯,套在我的手上,光看那玉的色泽便知是无价之宝。
“这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好就好在是先帝所赠,你且带着,权当今日见面之礼,明儿本宫再着人给你好的。”
因是御赐之物,众人的目光皆注视在此物之上。
“这玉镯只怕是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只了吧,可见太妃娘娘是真心喜欢这丫头。”武安侯夫人
在一边看着我目光无不和蔼可亲。
“此物贵重非常,小女实不敢受。”我推辞道。
“不过一个物件而已,先帝已驾鹤西去,本宫留着此物也无用。”太妃言辞略带伤感,但转瞬即逝:“不若给你,金贵之物需得配金玉之人,方不辜负了这东西。”太妃执意又将玉镯套在我的手上。我又跪地拜了三拜。
宴席至此与高姨娘一干人等来说,已是索然寡味了。母女三人衣饰辉煌又神情落寞的坐在席中。我心里自是欢喜不提,只是无意间掠过娘的脸,那不经意的愁眉还是尽收眼底。
席毕,太妃拉着我坐在她旁边又听了几出热闹的戏,至酉时众人方才散去,这一日至此终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