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进在高低不平的路面,沙漠也渐渐的退出了视野。队伍朝着沙漠正东南的方向行走,那是回羌国的路。
静静盘坐在马车里的我心中一直在懊恼,那天逃出沙漠时浓烟滚滚中穿着盔甲骑着黑马朝着我追过来的带头男子为什么不是尤鸣?而是闵摄。
百无聊赖间,突然想起了在处国时教我读书写字的先生衡楫如。之所以还记得,那是因为当日他极力跟我父王说要回家种番薯。为了感激衡楫如教育之恩,我央求父王成全了他的心愿。圣人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衡楫如返乡那日走出宫门时我还送了他两大布袋的大番薯,让其在家好好种番薯。更重要的原因是衡楫如曾经讲过关于羌国的事,让我脑中印象深刻。
羌国,位于整个沙漠的正东南方向,地处地界边缘。因为离中原地区甚远,所以大家都认为它是一个神秘的国度。
话说羌国自建国以来从不向周边的国家发起过战争,传言开国的国君羌国公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他倡导绿色健康无硝烟的生活方式。那时的羌国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国内安居乐业,男织女耕。由此羌国的百姓对他们的国君感恩戴德,把羌国公的威名捧上了天,就差立个神位在家里天天朝拜了。
可是不管是神还是人,总会有点瑕丝。羌国公人再好也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病,就是喜爱美色,当时羌国的后宫里皆是他派人到各地网摞回来的美人。但是,羌国公同时也是一个极其低调之人,在朝堂上特意叮嘱史官们不要老是盯着他的那点家事,要多写写民生。于是史料上的记载都是他的丰功伟绩,对于私生活那是只字未敢提。
要说羌国最为世人所知的莫过于百年前灭柚国的那场战事。
黾历16年,羌国公性情大变,下诏举全国之力势要把柚国夷为平地。不知柚国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反正最后是羌国公赢了,柚国也遭到了灭国之灾。而传言在连平关一战,柚国军队一夜之间被羌国杀得全军覆没,三万多将士的尸首消失得无影无踪,煞凶恶得吃人都不吐骨头的事就此传开。
黾历56年,羌国公去世,他的儿子闵尨继位。由于我们这位新王特别思念死去的父王,所以一上台就着人整理他父王的陈年往事。不,应该是陈年情事。还调查了举兵柚国的事。正是有了闵尨对他父王的爱,所以才为后来编写的史记提供了不少材料。
衡楫如说羌国的时候声茂顿挫,让我也受到了感染。隔日还特意去了一回史祢阁,巴巴的查看了一番羌国的史料。当我踏进史祢阁那一刻,宮里上下顿时沸腾一片。父王知道后以为我终于回心转意醉心文学,害得他足足高兴了一个月。
当日翻看羌国旧史,史料上书写羌国公后宫生活十分的精彩,但对于柚国一战记载只是寥寥数笔,上面的意思大概是为了争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是美人吧?
马车外几声鹰啼把我的神思引了回来,像是夙夜的叫声。慌忙的掀开车帘,茫茫的天空一片静寂,半点影子都没有。我失落的放下车帘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的心绪慢慢回归平静。可能是太想念它了吧,以至于出现幻听。
说也奇怪,脱离大红丝袍这段时间我内心没有了之前的焦躁和愤然,欲望也在消退,体内那团上窜下跳痛苦折磨着我的灼气也开始慢慢变得平息。
心里不免起了疑心,莫非如闵摄说的那样,红丝袍真的会要了我的命?可訾晁君是我的师傅,把我送到灭尽崖的是父王。难道父王也希望我死吗?脑袋里顿时充满了各种猜测引得生疼,我抱着发疼的脑袋感到无比恐惧。挣扎了片刻,心里有了答案,我相信父王和訾晁君。他们不会害我,这肯定是闵摄给我设下的圈套。
多年以后东窗事发,我才知道当时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原来大红丝袍当真是訾晁君的有意安排,与其相处多年的师徒情份和父女情瞬间荡然无存。那时我才明白,人心不过是一块寒冷的冰块,在遇到利益的时候会慢慢的融化,之后便消失不见。所以日后不管某人的百般殷勤,我因为害怕欺骗都选择视而不见,以至于错过了他的一片真心。直到后来上天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才能在他的面前说出那句话。
马车颠簸了两三日终于走上了平整的官道,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穿着羌国服饰的百姓,估计是到了羌国的边境地界。
闵摄好像急于回城,一路上军队都没有扎营烹食。所以这几天除了吃干粮,连一丁点肉末腥子都不曾看见。我摸着肚子坐在马车里整个人变得虚脱,连着气也弱了几分。这都是在尤鸣府上养出的病,每餐必须有肉。现在只能想着军营里烹制的羊肉块流口水,聊以慰藉那半点油水都没有的胃。
还有半日的路程军队就要进城了,这时候却闵摄突然命令就地安营扎寨。
我的心紧了紧,不会又生出什么事端?但外面还是平静如常,倒是看到闵摄一脸静默的打开了车帘,雀跃的说道:“下来。”
我不解:“干什么?”
闵摄没有回答,跳上马车把我抱了下去。
士兵适时牵来一匹黑马,那是闵摄的专属坐骑。男人二话不说把我扔上马鞍,自己坐在我的身后。勒了勒马绳,黑马向天鸣叫一声,朝着前方不远处的土屋群奔去。看那土屋群的模样,像是专门给过往商贩停歇建造的小镇。
闵摄牵着马带我走进小镇,里面一片繁荣。这里果真是商贩停歇的地方,道路两旁停留着不少各国的商队,他们的着装各异。街上摆卖的商品种类繁多,充满着异域风情。
闵摄把我带到一个酒楼的门店前停下,猜想可能是他良心发现这几****遭受折磨的胃,所以到这里给我吃好吃的。酒楼里面高朋满座,不时还能听到店小二那尖锐的吆喝声。
我们选了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下,一抬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我和闵摄身上。或许是因为心虚,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脸,手指触及一片冰凉的纱面。可能是一时还不习惯,竟忘了脸上还戴着纱巾。想是面纱上的那朵梦栗花太耀眼,才引来了这些人的注目。
店小二嘴里流利的报着菜名,闵摄十分配合的记着。我则拿起那杯新沏的粗茶喝起来,淡淡的茶味回荡在舌尖。眼角无意朝门口看去,正好此时从门外走进了两名壮汉。武夫打扮,像是江湖中人。
两名壮汉坐在了我们的隔壁,一落桌就听到了他们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话说这次闵王子率领的大军打败了宣国,宣国的军队溃不成军。”
“说的是。最重要的是宣国主帅到现在还是生死不明。”
到了后面的谈话声越来越小,听不真切,但尤鸣失踪的消息却击中了我的心脏。眼角有些酸酸的,极愿尤鸣不要死。虽说他中了虚影幻术,说不定某一天就是我刀下的亡魂。
回过神来发现闵摄已经点完菜,听了一遍小二的复述,我大惊,点的居然全是肉菜。闵摄两眼漠然的看着我,深深的眼底透着怒气和询问。我慌忙转过脸,避开了和他的对视。
我转过脸,眼睛刚好落到了二楼的一处角落。角落里一个穿着白袍的神秘男子静静坐在那里。男子戴着一张泊银面具,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侧脸。男子身子动了动,脸朝着我转了过来,届时与他四目相对。那眼睛我竟觉得有几分熟悉。待要跟他眼神交流的时候,男子却起身走了。
正在我疑惑不解时,在对角的桌子看到了一位不太相熟的人。
此人俊朗的面容让我念念不忘,那身蓝紫色的劲袍更是印象深刻,他就是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位不明身份男子。觉察到我记得他,遂对着我举了举茶杯。让我弄不明白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踪我?
飘香的肉片端上了桌,小二嘴里报着菜名:“麽香肉片一份,两位客官请慢用。”
听到有肉吃,蓝紫色劲袍男子已被我抛在脑后。此刻还是先照顾好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要紧,没时间顾忌其它。拿起桌上的筷子,朝盘中最大的那块肉片夹去。
随着后面的菜品不断上桌,我手里的动作由当初的慢条斯理,变成了现在的狼吞虎咽。
闵摄忍不住放下筷子,脸上憋着笑意,沉声说道:“你是饿鬼投胎呀?”
嘴里塞满了东西,我懒得回应他的话。但心里并没有闲着,咒怨到:饿你几天试试。
饭饱茶足,和闵摄一起走出了酒楼。我留意着蓝紫色劲袍男子的行动,他没有跟上来。
正要走出小镇,两个老百姓打扮的男人突然朝我撞了上来。闵摄扶着我的手,关切的问到:“有没有伤到你。”
看着闵摄拦着那两个男人要问罪,我急忙摇头说道:“没事,我很好。咱们快点回营地吧。”
闵摄听了我说的话,遂把那两个男人放走了,想他也是不想在这里生事端。
回到营地,我急着回到马车。看到闵摄没有跟上来,迅速打开那两个男人递给我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柠儿,稍等时日。找到机会我会来救你的,你自己小心。落款人是尤鸣。
我想起二楼那神秘男子,回想他的双眼,是尤鸣。知道他没死,我很欢喜。
次日,闵摄领着少数的士兵将领和我进了羌国威严高耸的城门。
没想到的是,在这里我会用上之前进尤鸣府时所学的那些专门对付女人斗凶,斗狠,斗心计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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