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坐舟赏荷是最妙的。”何泱说着解了系在湖边的一条莲蓬小舟,搀着猫九进去,撑着桨慢慢朝湖心驶去。
九月天里,荷花开得正艳。小舟在满湖的荷叶间悠悠穿行,猫九用手抵着下巴看雨珠在荷叶上滚动,翠绿的荷叶如小伞一般在风雨中亭亭玉立,大朵白的粉的荷花吸饱了水似的,显得格外硕大丰满,偶尔一只青蛙“呱”的一声从荷叶上跳下水去。
猫九完全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忍不住说道:“二爷真真好雅兴,也只有你下雨天还想着来赏荷,这景色真是极妙的。”说着,伸出手低头弄水儿。
“我知道你准喜欢。你喜欢荷花还是荷叶?我摘一个给你。”
“硬摘了心倒不忍,还是让它长吧,等它结了莲子再摘就不迟。”
“好,再等上一个月保准就结了,到时候我再摘给你。”
“那就谢谢二爷了,到时我给爷做一碗莲子羹如何?”
“如此最妙,想不到你还会下厨?我平常怎么没见你做什么好东西孝敬我?”
“我就是不会,难道不会现学吗?再说厨房是女人的地盘,我一个大老爷们没事才不会轻易往里凑呢。”猫九收敛了笑容,挺了挺胸正色说道。
“正是,你也同我一样是个男子,有时我竟忘了。”何泱嘴里小声嘀咕道,转而说道:“唉,如此良辰美景,竟无美人相伴,倒觉少了些什么。”
“这有何难,二爷要是不嫌弃,我就唱一曲给二爷解闷如何?”
“哦?快唱来听。”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猫九用婉转的曲调唱了出来。
“好,唱得好,这是你自己谱的曲子吗?”
猫九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幼时读到这首乐府的时候,喜爱它有趣生动,所以自己谱了曲瞎唱的。”
“猫九啊猫九,你服侍我真是屈才了,你究竟还有多少才艺索性都说出来,别叫我回回都为你吃惊。”
“二爷也太小瞧人了,难道做奴才的就注定一无是处?稍微显露点就惊着二爷了?”
“不是我小瞧人,是你又会读又会唱,实在比我那些丫头小厮们都强,我才忍不住夸你的。”
“二爷就是小瞧人,我如今还要作一首诗出来,替我们做奴才的争争脸。”
“那更妙了,你且作来,若作得好,我必赏你。”
猫九抬眼望一望满湖的荷花,想了一下便有了,缓缓念道:“翠叶何亭亭,风来复翩翩。船桨拨清影,相对雨犹泠。”
“算不得好,倒还精巧,可以赏。”
“我也觉得不算好,自悔刚才话说满了,这会子丢人!”
“我又没说不好,最后一句‘相对雨犹泠’,正写出了你我二人此刻相对的情形,能应景就算好的,哪里还苛责那么许多。”
“总之我是不满意的,今后定会做出好的来,叫爷刮目相看。”
“你这是要发奋图强了?安心要把我比下去?”
“奴才不敢,只是我这争强好胜的性子也难改,所以就在爷面前造次了,我的才情哪能跟爷比呢,像我刚才作的诗,爷一张口还不就能作个百十篇的。”
“我知道你性子强,我也不怪你,想必是以前跟人争饭争馒头争出来的,倒显得可怜见的。”
“好啊,二爷竟然拿我取笑!我在府上何曾跟人争馒头吃!”说着用手往何泱身上泼水。
船小何泱没处可躲,身上被泼湿了一块,立马丢下桨也往猫九身上泼去。
两个人这么一来一回,又兼之前淋了雨,身上早湿透了,何泱仗着力气大,双手抓住了猫九的手腕,不让她再泼,猫九挣扎不过,只是气呼呼地看着何泱。
一时小舟碰上了荷花杆子,船身摇晃了一下,何泱不妨跌落到了猫九身上,猫九“啊”的一声被何泱死死压在身下。
何泱见猫九的头发散乱了,几缕发丝粘在了一起,脸上身上都湿透了,白衣底下的皮肤若隐若现,此刻又瞥见了猫九露出衣领来的一段雪白的脖颈,早看呆了。
“还不起来吗?”猫九一下子和何泱这么亲近,何泱又盯着自己看,脸上早红了,忙使劲来推他。
何泱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忙起了身,心中想道:为何我总愿意亲近他?像方才那样挨着他看着他,我就心跳不止,欢喜得很,可他明明是男人啊,真叫人难堪得很。
一想到这何泱心里一下子不痛快起来,默默地拾起浆来划,一句话也不说。猫九见了也坐着不说话。两人各怀着心事,等着船慢慢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