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猫九仍旧跟着何泱去上学。猫九想着福生昨晚上说的话,因此故意跟何泱保持距离,只远远地跟在后头,脸上不苟言笑,何泱说一句,她应一句,让她做事她便做,不吩咐她,她只呆呆地不动。
“你今个是怎么了?怎么没精神?”何泱问道。
猫九只摇摇头,说“没什么。”
“难道着凉了不成?”何泱说着用手来摸她的额头。
猫九头一偏,忙退后了一步,何泱落了空。
“这是怎么了?怎么才一夜你就跟我生分了?难道我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你不成?”
“奴才不敢。”猫九只说一句,再不肯多说了。
“罢了,你若跟着我不自在,你到别处逛逛去吧。”
猫九听出了何泱话里有气,不敢接话。
何泱见他低头不语,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得暂且丢开,低头读起书来。
不一时,外面突然刮起大风来,木制门窗被刮得“吱呀”乱响,先生原本在打瞌睡,一下子惊醒了,忙命人关门窗。
猫九靠着窗边,忙关了自己边上的,又来帮胖菊关,何清紧张地拉住自己的面纱,不让风吹着,见窗户关上了送了一口气,可是风力太劲,窗户一下子又被吹开了,更兼细雨飘了进来,何清脸上的面纱一下子被吹落到地上。
何清的脸清晰地露了出来,猫九只见她好端端一张脸上嘴角右上方有一颗黑痣,足有铜钱大小,好似白玉染瑕,令人惋惜。
突然天空中雷电交加,风急雨骤,何清失了面纱,急得大叫起来,此时又听雷声大作,更吓得抱头乱叫,又见猫九盯着自己看,眼中露出惊异之色,何清心生恨意,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
闪电正一明一暗间,猫九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感觉到生疼,自己不过看了她一眼就要挨这一巴掌,长得丑就迁怒于看她的人,这三小姐也太霸道了些吧。猫九捂着脸,心中感到很不平。
“三妹,你干什么?”何泱赶来呵斥道。
这边胖菊捡了面纱重新与何清掩上,何满几个在她身后笑着说道:“风一来雨一来,雷母击鼓下凡来,吓得人人喊起来,夜叉来了快躲开。”说完哈哈大笑。
其实他们早听说何府三小姐长得丑陋,故意遮面不愿示人,所以多次用言语挑衅调笑,如今见着了,果然丑陋异常,终于遂了心。
何清早气得满脸通红,眼珠儿灌了满眼滚落了下来,也不顾外面下着雨就跑了出去,胖菊也只得跟了出去。
何泱见妹妹受辱,心里觉着不忍,也跟了出去,猫九少不得也追了去了。
何清在雨里跑了一阵累了,索性站在雨里哭起来,何泱赶忙把她拉到一处亭子里,宽慰她道:“好妹妹,何苦作践自己呢,倘若被雨淋坏了,岂不让人心疼。”
“淋坏了好,淋死了干净。”
“又使性子,这样的话也乱说起来。”
“有什么说不得的,老天爷把我生成这样本就是不让人活嘛。凭什么你和大哥生得那样,偏我一个女孩儿家生得这般丑,就一个小厮都比我好看。我生来什么都有,就是这点不如人,我就是不服气。”
“你自知生来什么都有,就该知足些,纵然生得不美,就该在品行上历练些,只要品行端正不愁没人喜欢。再说了,无论你长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妹妹,哥哥都觉得你可人,都一样疼你。”
“二哥就会哄我,我都嫌弃我自己,世人哪有不嫌的。”
“世人并未嫌你,你不该这么想才是。”
“唉,事实如此,只能怪我命苦。”说着叹息了一回,望着雨帘发呆。
这是何清的嬷嬷拿着伞来了,接了她去了,何泱和猫九仍留在亭子里等人送伞过来。
“脸上还疼吗?”何泱柔声问道。
猫九摇了摇头说:“早不疼了。”
何泱叹口气说:“我这个妹妹心里也够苦的,我总愿意逗她乐,可她怎么都不开心。”
“三小姐脸上是胎记吗?可有法子去掉?”
“是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跟着人长,小时候不觉得,如今竟长得这般大了。各种药膏都试过贴过,均不管用,什么粉儿都抹过,也遮不住。”
“真弄不掉也不妨事,不是又俗话说‘宰相的女儿不愁嫁’嘛。”
“纵然嫁了,倘若夫家是冲着她的身份娶她,而不能真心待她,那她何来幸福可言?”
“正是呢,倘若小姐遇着了真心人,这个人也钟意她,那小姐定能开心起来。”
何泱看着猫九说话时满脸雀跃,忍不住说道:“你现在终于肯多说话了,你倒说说之前是怎么回事?”
“哪有怎么回事?不过是昨晚没睡好,懒怠言语罢了,二爷若怪我服侍不周,尽管罚我就是。”
何泱想了一会儿,说:“走,跟我去一个地方。”说完拉起猫九的手在雨里狂奔起来。
猫九被拉着往前跑,雨珠儿落了个满脸满身,衣服里外都湿透了,不过猫九并不在意,倒觉得淋得痛快,心里忍不住觉得欢喜。
何泱觉得猫九的手小小的,刚好攥在手心,软软绵绵的,竟舍不得松开,一路跑到荷花塘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