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的二婶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懒婆娘,她在田坎上走来走去便是一天,对着田里的几个傻帽吆三喝四,好不威风,直到夕阳西斜,黑暗渐渐渲染大地,二婶家的几个劳动力大挑小框地往家里运稻谷和谷草。连二妹也来回挑了好几担谷草,这才得以脱身。
二妹累得不行,全身是汗,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放下磕肩的扁担,感受肩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站在二婶屋前对着七郎说道:“七傻,我太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二妹说完,便朝着村尾的小窝走去。
二婶是个称职的监工,一看二妹扔下竹扁离开,心里盘算着这个丫头肯定是想偷懒,站在高石处对着二妹大声骂道:“那个野丫头,你给老娘往哪跑,想偷懒是不是?你给我回来,这么多事情还没有做完,你就想走人,门都没有。”二婶说完,从高石处跳下来,直径跑到二妹面前,一把捞住二妹的胳膊往回扯。
七郎见二妹实在是累得不行,便匆匆走过来,拉开二婶,将二妹护在身后解释道:“二婶,我媳妇真是累了,你就让她先回去休息吧。”
二婶一听七郎唤二妹媳妇,也跟着急了,连忙朝四周看去,除了花儿,这里没有其他人,便放下心来,对着七郎铺头盖面地一阵大骂:“你这个短命鬼的龟儿子,毛都没长齐就想到娶媳妇,这媳妇也是你叫的吗?”二婶说到这里,看着二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妹看了二婶一眼,心中本来就不喜欢她,过了半响才有气无力地搭了一句:“我没名字,他们都叫我二妹。”
二婶一听,心中一乐,这个野丫头竟然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曾记得,肯定也不再记得过去,这样的女娃好养熟,便板着脸对着七郎说道:“以后别在叫二妹媳妇媳妇的了,就叫二妹,你们又没成亲,叫媳妇成何体统?”
七郎不敢反驳,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将二妹护在身后,盼得二婶能够早一刻松口让二妹回去。二婶和七郎大眼瞪小眼儿,在门口站了半天,直到二叔挑着最后一旦稻谷回来,这才打破僵局。
二叔看着自己的懒婆娘堵在门口,放下挑子,抽出扁担朝着二婶身上招呼,嘴里大骂道:“你这个好吃懒做的死婆娘,老子都快累死了,你却给我堵在门口当门神,你找死是不是,信不信我今天打死你。”二叔骂到这里,又几扁担朝着二婶身上招呼,痛得二婶哇哇大叫,直直求饶。
花儿见状,不怕死地冲到二婶面前,用小身子护住自己的娘,一边哭,一边承受暴打,哀求道:“爹,你不要打娘,求求你别打了。”
大儿媳妇乘机将稻谷挑进屋里,抹黑点亮桐油灯,又寻着来路,捡地上遗落的谷粒,看到公爹打公婆,自己最好躲得远远的,否则惹火烧身,也挨一顿胖揍不划算。二叔的几个儿子不敢劝阻,连一向愚忠的七郎只是护住二妹,并未上前劝架,仿佛男人打老婆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去劝架,就是谁的不是了。
二妹同情地看了一眼被打得哇哇直叫,哭得死去活来的母女两,心中戚戚,不知道自己以后跟七傻在一起会不会也落得这般下场。
这时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一脸土匪相,魁梧的身材往前一送,一把抓住二叔手上的扁担,不高兴地看着二婶骂道:“二嫂,你们哭丧吗,我二哥还好好的,你们哭什么哭,听得直叫人心烦!”
二叔见来人是自己的三弟陈庆水,也不恼他抢了自己的扁担,反而替自家婆子说话:“三弟,你二嫂就是这样的人,没事就爱哭哭闹闹,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二叔扶起地上的二婶,将她推进屋,又对着七郎说道:“七郎,你们先回去,明天早点过来帮我拾田。”二妹回去问过七郎,这才知道拾田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就是捡田间漏掉的稻谷。这里的水稻产量低下,十之税七,根本不够吃食,能节省一粒谷便节省一粒谷。
“三叔,二叔,那我走了。”七郎闻言,如获大赦,赶紧拉着二妹离开。
七郎的三叔鼻子冷哼一声,也没多看七郎一眼,拉着自家二哥朝屋内走去,两人商量着什么。
二婶现在自顾不暇,更没有心思去阻拦二妹的离开,又赶紧吩咐大儿子和二儿子去守田。只好待回头将自己心中的打算与当家的说道说道,儿媳妇还是自家养比较放心。
暂不提七郎的二叔、三叔商量这什么事情,且说七郎扶着二妹回到小窝,二妹累得不行,倒头便睡。再观七郎,看着疲倦不堪的二妹,心中十分心疼,这种日子他早已习惯,也没有二妹这般疲倦。
七郎打来河水,烧来一锅热水,心事重重地给二妹擦着身子,七郎摸着二妹细腻的皮肤,不由地红了脸,小心脏砰砰乱跳,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七郎这次不敢再碰二妹的皮肤,只好隔着破布条给二妹擦洗。二妹实在太过劳累,连七郎触碰到破皮的肩膀也没有感觉。
七郎做完这些,自己随意洗了一把脸,便挨着二妹睡下,可是脑海里不停地想起二妹那光滑的皮肤,心中一阵燥热,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什么,怎么也无法入睡,七郎最后跳进大河里洗了一个冷水澡,烦躁的心才得以平静。如此闹腾到后半夜,七郎才渐渐入睡,以至于他没有时间反省自己今天做的错事。更何况在七郎心里,也没有意思到自己有错。
第二天二妹早早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七傻,心中有些气恼,可是自己一个人干着急也无济于事,得让这小子先明白事理才行,二妹看七郎睡得香,也不愿吵醒他,便盘腿修炼了一个周天,心情平复了许多,这才悄悄起身,扛着锄头,发现周围没人,提力运气,脚下步子变换,飞了出去,不到十分钟,二妹便提着一把野菜回来。
当七郎醒来时,二妹已经做好早饭,七郎看着二妹蹲在灶便发呆,奇怪地问道:“媳妇,你你在那里发什么呆呢?”
二妹听到七傻的声音,心中有了计较,现在应该开始给这个闷葫芦启蒙了。二妹努力地挤了挤眼,发现眼睛有些湿润,这才偏过头,眼中闪着泪光,小嘴紧抿,眉头紧锁,脸上布满忧伤地说道:“七郎,家里唯一的碗被二婶打碎,我们拿什么吃饭呢?”二妹说到这里,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疼得眼泪直往下落。
七郎不疑有它,心中只道二妹是伤心家里没了碗,几步走近二妹,将二妹拥进怀中,细声安慰道:“媳妇,你别哭,我想办法就是。”七郎说完,心中也没了法子,自己该如何找来新的碗筷呢?
“七郎,难道你想找二婶赔我们的碗吗?”二妹假装害怕地问道,随即摇头道,“这样不好吧,二婶很凶!”
七郎看到二妹害怕的模样,心中一痛,将二妹发抖的身体搂得更紧,无奈地说道:“媳妇,我不可能找二婶赔我们的碗,她也不可能还我的。”七郎说完,看着害怕的二妹,心中甚是难过、自责,自己明明答应过二妹,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再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连一个碗也拿不出,何谈给她好日子。
二妹偷瞟了一眼七郎,真想对他大唱《义勇军进行曲》,真想把他给解放了。但是以七郎的榆木脑袋,就算给他唱十遍、百遍甚至是万遍国歌,也不见得能让他开窍,所以二妹选择曲线救人。
二妹吸了吸鼻子,对着七郎说道:“七傻,你可知道做人一点要坦诚,不可行偷鸡摸狗之事,你做到了吗?”
七郎不知道二妹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没有多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媳妇,你相信我,我陈丰年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偷过别人的一针一线。”
“七郎,你别傻了,你叫我媳妇,我自然相信你的话,可是其他人会相信你的话吗?”二妹装出一脸担忧的模样,这让七郎心中甚是纠结。七郎也不知道别人相不相信自己的没有干过坏事,一时间七郎陷入苦恼之中。
二妹看着不开窍的七郎,心中甚是着急,便假装天真地说道:“七郎,你可听过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七郎闻言,立马露出惊喜的表情说道:“媳妇,我懂了,我明白了,就算别人不相信我,我没做就是没做,老天爷看见了,我就对得起天地良心。”
二妹见状,心中大喜,这傻帽有了这样的觉悟,只要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七郎,我再问你,你还记得你父母的模样吗?”二妹轻轻地靠在七郎怀里,和七郎闲聊着。
七郎见二妹全身不再发抖,整个人放松了不少,也摇摇头说道:“忘记了,我早已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了。”
“那过几天我们去你父母的坟头拜祭一下他们吧,我毕竟成了你的媳妇,哪有新媳妇不拜祭公婆的道理,你说是不是?”二妹循循善诱地说道。
“这是应该的,媳妇,你说什么时候去,我们就什么时候去。”七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