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藏在紫荆花下的弟子的尸体,是你干的?”
刚接到在门内发现死尸的消息,掌门就立刻找到了路恒。路恒嗤笑一声说:“如果是我,怎么可能会让尸体留下来?不过说来也怪,这三个弟子正是我之前发现的外界的奸细。本来想先问出点情报来的,没想到被别人抢先了。”
望着脚下武斗场逐渐聚集的青云门弟子,掌门神色略显沉重。“是敌是友?”
“不好说。”路恒收起了懒散的劲头,表情严肃地开始分析到,“但可以肯定的是,凶手就藏在青云山,而且修为不低,能躲过'天眼'的追查。”
就在此时,掌门眉头微皱,拿出一块传音石,朝路恒打了个眼色,才朝石内注入真气与对方接通了联络:“何事?”
【禀报掌门,又有一个弟子的尸体被发现了,而且死状极其凄惨。他的尸体下还藏有刻有疑似是死亡讯息的身份玉牌,很有可能指明了凶手的身份。】
掌门与路恒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惊喜的神情。“上面刻了些什么?”
【好像是……杀赵洋者,青云门……这是什么川?】
【陆,陆川越。这是谁?门内有这么一个人吗?】
“不可能!”路恒险些叫出声来,在掌门充满威胁的目光下才改为了传音,“凭陆川越的修为,他根本无法杀死赵洋。”
掌门不为所动,淡淡地说到:“赵洋隐藏了修为,那么陆川越呢?你真的能保证他也没有隐藏修为吗?而且陆川越与岳子龙、赵洋二人有过节,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路恒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我看错了人?”
“师尊,你修为阅历都远高过我,弟子自然不敢去评判些什么。”掌门望着偌大青云山,看着那些或惶恐或迷惑的弟子们,语气渐冷。“但这是我的青云门。对方在我的地盘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四人,扰乱我弟子安宁,那本掌门自然要讨个说法。”
路恒双眼微眯,但也没说什么。陆川越若是无罪,掌门定不会拿他怎样。若他有很大嫌疑,路恒也不能保他,因为这是青云门,不是路恒他的后花园。
“那么你就查吧。不过我好歹奉劝你一句,不要太过分了。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路恒舔了舔嘴唇,目光闪动。
“更何况,陆川越他不是狗,也未必是兔子……他平时看起来像一只乖顺的家猫,但是实际上呢?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爆发起来的样子会有多可怕……”
“就像在石屋的那时一样,陆川越,是个会发疯的人啊。”
……
“我不明白。”陆川越低着头对尹秋风说,“我说过,不管是对你的讨厌还是成见,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知道有些过错是无法挽回的,但是起码对你的态度这一点,我觉得我已经有所改变了。”
尹秋风冷静下来过后,似乎也觉得先前的态度有些不妥,但此刻也没有撤回前言,只是沉默着与陆川越擦肩而过,自己先行离去了。
林子轩默默地看着尹秋风离去的背影,转过头面对陆川越时欲言又止。最后陆川越对他报以一个苦涩的微笑,摇了摇头道:“走吧。”
林子轩想了想还是对陆川越说到:“其实我觉得,你们两个并不是那种生死仇敌的关系。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们之间的误会一定会解开的。”
陆川越心想,说是这么说,可是有些误会可能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毕竟在双方认识到真相之前,那不是误会,而是事实。
“尹秋风说得没错。现阶段,变强是最重要的。”
青云山上方依旧是晴空万里。陆川越站在这美如画的草木山水之间,突然有些怀念起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那个时候不管学业也好,人际交往也好,所有的烦恼和压力都有方法去逃避。
可是现在不同了。
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修炼体系。而且由于身体原主人曾经的作恶,自己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
陆川越是孤军奋战。
林子轩看着仰天长望的陆川越,本想开口催促,却始终发不出声来。他始终觉得陆川越虽然看起来那么温柔顺从,可是总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气质。
“陆兄,是不是……”“陆川越。”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林子轩身后响起,把林子轩刚要出口的话语声声憋了回去。一转头,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顾清河,却不料,来的远远不止顾清河一个人。
“掌门下令,要对此次事件中有嫌疑的弟子进行问询。我们十二人负责带你回去。”
十二位云中弟子腰束长剑,竟悉数到齐。林子轩被这个阵容吃了一惊,不禁疑惑陆川越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让十二位云中弟子一同到场。陆川越仅仅是瞥了一眼,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又继续抬起头去望天。
顾清河站在最前方,越过林子轩直接走向了陆川越,再一次出声喊道:“陆川越,随我们去青云门议事厅。”
陆川越缓缓地转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十二位云中弟子。顾清河身后的小师妹文巧佳对陆川越的眼神十分不爽,叉腰怒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不许我们来抓你回去?”
“亏心事?”陆川越笑了,“我承认,我曾经做了肯多亏心事。但是我唯独没有在这里,做过亏心事。”
“哼,你没做亏心事,那岳子龙的身份牌是怎么回事?”文巧佳如同抓到了关键点一样洋洋得意地冲陆川越说,“他的牌子上可是清清楚楚地刻着,是你杀了赵洋,而且我看,这次死的四个弟子恐怕全是你干的吧!看不出来啊,你还隐藏得挺深的!”
陆川越没有发怒,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无视了文巧佳,看着领头的顾清河,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清河,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你觉得那块牌子就是证据,觉得我就是杀害同门弟子的杀手?不然你为什么都不说话?”
刹那间心魔镜中的种种情景在陆川越脑中一闪而过。他自嘲地笑着,朝天空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了白燕。
柳烟见状不由得出言讽刺道:“你叫来白燕要做什么?是想提醒你曾经为门派做过贡献吗?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对你改变态度,放你一马?”
陆川越摇了摇头回答道:“随便你们怎么想吧。反正我没有杀任何人,那三个弟子也好,岳子龙也好,你们说的他那块牌子也好,跟我都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文巧佳尖叫道,“现场只留下了那么一处可以指认凶手的证据,还偏偏与你有关,你说说自己到底有没有嫌疑?”
陆川越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文巧佳,轻轻说到:“是啊,现场只留下了那么一处可以指认凶手的证据,还偏偏清楚地指向了我,你说奇不奇怪?”
文巧佳没有听懂,憋红了脸怒视着陆川越:“你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只有必然。”陆川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他肩上的白燕也扇了扇翅膀,发出了一簇簇闪电,看起来似乎颇为生气。“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我做的,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不是我做的,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凶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嫁祸于我?文巧佳说现场只有这么一处证据,说明凶手完全有能力不留一处痕迹,但为什么他最后选择了栽赃嫁祸?刻意添堵吗?是随手改的,没有任何理由,还是说这人知道些什么,在试图将我赶出青云门?陆胖子应该没有跟陆家镇以外的人结仇才对,陆家也应该没有还留着可以让人觊觎的宝物。
难道是在针对陆前辈?
还是说是想抢夺白燕?
不对,都不对!如果是杀人夺宝或是执意复仇的话,直接找上门来杀掉我就好了,没必要这么绕圈子。这人不是针对我,身份牌的事应该是他顺手为之。可为什么偏偏是我?
【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恨什么,也根本不明白我到底讨厌你哪里!】
我真的这么没有自觉吗?虽然我自己不知道,但实际上,这个门派里有很多人在讨厌我?
我真的有这么讨人厌吗。
“陆川越。”
陆川越抬起头,看着出声喊他的顾清河,稍稍有些失神。顾清河看着陆川越的双眼认真地说到:“如果这件事不是你做的,那么你就不会有事。”
陆川越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道:“顾清河,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其他人是不是认为这件事就是我做的!”
顾清河一眨不眨地看着陆川越道:“清者自清。世间自有公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白痴吗?!”陆川越朝他吼了出来,“公道在哪里?公道在人心里,那人心又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顾清河啊顾清河,要不是你是罕见的修炼天才,武艺高强,又有门派保护,像你这种天真的死脑筋,入了尘世不知道会死多少次!”
“我知道!”顾清河突然喊了一句,把在场的其他弟子吓了一跳。“我又天真又死脑筋,这些我都知道。”
陆川越怔怔地看着顾清河,刹那间所有的委屈的怨气都被吓了回去。
“我知道这个世界也许并不怎么公正,也知道人心并不那么容易看透。但是那又怎样?我想去做,我相信自己能主持公道,这就是我的道心。在刚入门时我就决定了,我要消除我所看到的所有不公。飞蛾扑火也好,不自量力也好,我也要去做。”
“所以,如果你是无罪的,那我便是拼上性命,也会站在你这一边。所以,现在跟我们回去吧。”
陆川越听了这些话,很想说一句“漂亮话谁不会说啊”。但是想起石屋一战,他沉默了。
因为顾清河说要维护正义,甚至拼上性命去主持公道,这些,他是真的去做了,而且做到了。
否则,陆川越不会站在这里。
若干年后陆川越回忆往事的时候想到,为什么自己即使经历了这么多惨烈又不公的战役,内心却依旧没有入魔呢?
后来他想到了答案。那大概是因为他遇到了顾清河吧。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像个笨蛋一样坚定地冲你吼道,“只要你是正确的,那么即使全世界都想与你作对,我也会站在你身边,替你颠覆全世界”,那么就算你经历过众生地狱,也会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