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坐下来,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事终于压在了我的身上,不能再视而不见。
这该是我那倒霉二师姐的坟,陆遥,与师尊给我起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师尊为我治伤,收我为徒,给我取名,对我这样好,就是因为你吗?
长厢说我长得像你,到底是怎样的相似才能让我得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我很想知道,可惜你已经不在了。师尊带走了这儿的繁花似锦,荒凉的树枝下只有这一座孤冢,你这样可怜。
谁更可怜呢……我恍恍惚惚地想着,突然一阵凉风袭来,我打了个机灵,脑中蓦地一片清明,那是我师尊啊!
他对我好也罢,坏也罢,因为旁的也罢,他都是我师尊,我这心里想着却都是什么恶心人的事呐!
我连忙站了起来,对着二师姐的坟肃了肃作了礼,“二师姐你放心,你是你,我是我,你的东西我不要,但我们的师尊我会好好孝顺。阿摇刚才诸多冒犯,师姐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计较。我这就走了,师姐你好好休息。”
我走得格外轻快,恍然之前种种究竟是中了怎样的业障。我似乎是丢了什么东西,却不在意,该丢的总得丢。
说也奇怪,那次以后,我再也学不会御剑了,师尊师兄连着教了我好几次,我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凡人都有怪癖,你其他都好,就单御剑不行。也不是什么大事,多走点路也算是脚踏实地。师兄如斯劝我。
师尊望着我的大星,转头问师兄:“小星羽剑呢?”
师兄尴尬地看看我,还是取出那柄长剑递给师尊,“都不算什么好剑,还请师尊再赐一柄给小师妹吧。”
师尊没有理会他,径直把小星羽剑递给我,虽还是那副清淡的神色,我却读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思量再三,刚要接过来,师尊却放了手,“怎么?还没学到什么就开始嫌弃手器了?”
“不是……”我连连摇头,他姿态高高在上,“那是因为什么?”
我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陆离冷哼一声,“哐当”一声丢下了小星羽剑,手中却突然闪过一道黑金的光芒,仔细一看,又是一柄长剑。
“秦双!?”大师兄惊到,“这不是二师……”话说了一半,生生咽了回去。
原来是陆遥的,我心中存着一丝侥幸,也许师尊只是拿出来给我开开眼,没真想给我……
陆离的目光在剑上流连了几个来回,终究还是递给了我,“这回可满意了吧。”
我愣了愣,上前一步,在师尊欣慰的目光中蹲了下去,捡起了那把小星羽剑。
师尊手还停在空中,四周流动着尴尬而危险的气氛,我心中也是气极,抱着剑掉头就走。
“站住。”陆离淡淡道。
我被这清冷的声音醒了头脑,他若是怒气冲冲叫我站住我可能不会理他,但他这样平淡,我心中发憷,下意识回头望他。
“你的剑。”他神色认真得危险,手上还举着那把黑金色的秦双。
大师兄打圆场,“这秦双剑举世无双,师兄我垂涎许久都不得。如今师尊既赐给了你,还不赶紧过来磕头谢恩?”
我白给你做了她的替身,还要我磕头谢恩?!
我气上头来,扭头就走,“师兄若喜欢,就送给师兄吧。”
遗安的云海十分浩渺,却也十分奇特,步伐似乎是根据思维来定的,只要我看到哪,下一瞬我便能到哪。
我胡乱窜了一通,突然手臂一紧,仰头一看,却是师尊。
陆离拉着我,眼中掩不住的愤怒,“你在闹什么?”
大星羽剑是他让芳洲给她的,她就算是法力长进了看不上眼,也不能随意糟践啊,把剑埋汰成那个样子,是给谁看呢?怪他没给她一把好剑?好不容易压下一口气,想想还是算了吧,她法力虽低但是天赋好,现在就用秦双也凑合。没曾想她却还和他置气,当着旁人面给他难堪,拿起小星羽剑扭头就走,怎么?又怪我说你?这不是胡闹的吗?!这股子臭脾气就是被他给惯的!
我吓了一跳,却还故作镇定地说:“不闹什么,就是不想要。”
“胡闹!”他用力拉我靠近,眼眸里倒映着我身影,“你怎么一点都不像她?”
天呐!神仙做这种秽渍的事都这样明目张胆的吗?!
我奋力挣扎,大声喊道:“对啊,我是我,她是她,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你是!”他吼回来,四下无比安静,只有我们的余音在空中回荡。
我迷茫地望着他,是你一直在骗自己她活过来了吗?骗到连自己都忘记了在骗自己?
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失魂一般松开了我,喃喃道:“你不记得了……”
我恍惚间听到他说什么记得不记得的,果真如我所料,他骗到连自己都忘记了。
我苦笑,“我不叫陆遥,也怎么都变不成陆遥。”
不怯地迎上他复杂的目光,相顾无言。
我笔走龙蛇,旧黄色的宣纸上了一行大字——“论顶撞师尊的下场”。
“嘿!你还真敢写!”陈仙凑过来,指着我写的那行字兀自乐呵,“你若真把这张教给夫子,我陈仙就敬你是条汉子!”
我扯下那张纸,团成一个团丢到桌底,斜了他一眼,“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汉子。”
陈仙仍在哈哈笑着,“让你胆肥还敢冒犯陆离仙尊,活该被赶出来!”
“不是赶出来好吧?”我又铺开一张新的,“师尊是让我出来学习他山文化,好继续回去把我大璇玑发扬光大。”
我这话说的理直气壮,陈仙冷哼一声,扭头去看苏吟,“你这字可真好看,想必夫子说的什么风骨你也是有的,怎么我和二丫就没学到你半分呢?”
“哎?你归你,可别带上我。”我顺口说道,又瞥一眼陈仙的纸,“你瞧你那字,狗爬似得,回头画个符鬼怪都看不懂。”
苏吟呵呵轻笑,声音清脆得和碎玉一样,我也禁不住咧开了嘴角。
那日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师尊。糊里糊涂无所事事地过了半个月,长厢师姊踏进我房门,一脸胜利地让我收拾收拾行李滚去中峰的昆仑学堂。
师兄也来了,再三强调不是让我走人,而是去与其他弟子一起学习。
长厢在一旁冷哼,有什么区别?
对,有什么区别,师尊以我不会御剑为由干脆让我住在了中峰,我除了挂了陆离仙尊徒弟的名号,还有什么称的上是璇玑门弟子?
昆仑的初阶弟子都是在昆仑学堂学习,系统规律地学着基础仙家道法。授课的有时是高阶弟子,也有时是仙尊,我师尊陆离仙尊也会去讲课。
我去年一年都没有去学堂,按理说我是仙尊亲传弟子,一切教导都应该由师尊做主,不用与他们一道挤来抢去。可谁让我得罪了师尊,陆离仙尊亲自下令,遣我出了山。
也好,陈仙没了师尊只能在学堂学习,苏吟的师尊是掌门,整日里忙得跟什么似的,也把他丢来学堂先学几年。我被赶出来,正好和他两作伴,也省的与长厢师姊大眼看小眼,互看两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