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得头疼,也没在意旁边的事,待缓过神来朝河下一看,那些散落在河里千千万万大大小小的礁石上都坐满了昆仑弟子,或几十人围坐灯塔,或两三人独坐黑礁,在星光熠熠的天河上是这样的热闹!
空气中有酒香,果香,还有仙女身上的脂粉香。一队着华服盛装配云帛金铃的女子摆着优美的舞姿,黑夜里也不知哪里来的一束金光,一直伴随着她们从天边慢慢降落。苍穹各地四面八方响起了丝竹声乐,动人仙音。
姣梅妆,金缕衣,云锦履,河畔上腾起了一片云,仙女们在云上翩翩起舞。
一曲舞罢,玄音乐呵呵地朝众人说了几句,无非是一些尽情玩乐之类的,倒是让河下的弟子们一阵欢呼。
再后面便是酒水美人,觥筹交错,我师尊也十分放松,懒懒地喝了几杯仙酿。旁边的武隶尊者倒是举杯豪饮,高弹论阔间隐有几分醉意。
我瞧着他们甚是无趣,再望河下热闹之景不免心生玩意,心思蠢动时有人轻轻拍我的肩,我转头欣喜刚要说话,他却示意我不要出声悄悄跟来。
我看看师尊,又看看苏吟,终是抑不住玩心大起,溜之大吉。
苏吟带来了陈仙,我知道他的意思,玉成哥被罚,陈仙心里很不好受,苏吟是想让我们一起玩一玩,散散他的心。
陈仙倒是好神采,“什么都别说,忘了那些破事!咱们去**声色!”
我也不纠结他的用词正确与否了,呼啦啦三人就奔了下去。
河岸边有各色衣着的弟子,我们三人混在其中一点也不突兀。阿罗师姊是苗疆人,正在岸边教其他弟子苗族舞蹈,我们跟着跳了会,围着那大石块做的玲珑灯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还互相勾着胳膊转圈。
陈仙老是踩我的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甘示弱地踩回去,逗得苏吟在一旁直笑。
我踩着浅水跳着笑着,看天上无数星辰,河里无数灯塔,再往后看,师尊在灯火通明处与其他几位仙尊共饮一杯酒,面色微醺隐有笑意。河风轻拂,灯影涟涟,我身边有无尽的欢声笑语,突然让我觉得自己很渺小,同时又很踏实。我希望这以后修仙的日子,都和今晚这样无忧无虑才好。我希望昆仑的所有人,都和今晚这样笑语盈盈才好。
后来玩得累了,干脆就坐了下来,整个人猛地一凉,倒是很舒服。接着我发现那石头做的玲珑灯底下是空的,河水一波波送上来的清风不停地鼓动石头里的篝火,永不熄灭。
才刚坐下,苏吟就想把我拉起来,“水凉。”
我赖在地上,“又不深,很舒服的,你来试试。”
水及脚踝,坐着的话刚好没了半个屁股,我喜欢这种很特别的凉凉的感觉,硬是把苏吟拉了下来。
他犹豫了会,“好吧,就陪你一小会儿。”
“呦呦呦!瞧你们两那酸样,都快赶上酸书生了!”陈仙怪里怪气说着,说完就愣住了。
又让他想起玉成哥来了,我心道不好,连忙捧起一手水,朝他脸上浇去,“叫你瞎说!”
“好啊!你个二丫头泼我,那我就泼苏吟!看你心不心疼!”
刚歇下又闹了起来,三个人互相撩水,笑得跟失心疯一样。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我们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才连连讨饶,就此歇战。
陈仙看着浑身湿透的白衣,心疼的要死,叫嚷着要回去换衣服,“以后再找你们算账。”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也很冷,但还不想回去,央着苏吟去河里的礁石上烤烤火,苏吟拗不过我,和我一起去了一个偏远的小礁石。
在水里踩了很久的石头才到那座小礁石,早先在岸边跳舞的时候我便看中它了,在水腹间靠着崖,视野又好又清静,与周围的礁石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只有两个蒲团,这礁石小,不像边上那个,大约坐了好几十个弟子。
这样好,我不要脸的觉得,我和苏吟辈分大,资历浅,和别的陌生弟子呆在一起只会尴尬而拘谨。就这样,待在只能待我们两个人的小礁石是最好的。
礁石中间有座小灯塔,烈火熊熊地燃着,我们就地烤着身上的湿衣服,顺便吃着案上的仙果,数着岸上的玲珑灯,心满意足。
四周升腾起的雾气,让天河里的千万河灯透着一股别样的朦胧,我划划河水,搅乱一片星光。苏吟拽着我的手不让我继续玩水,带着我又向前挪了挪,火光簇簇间我看见天空绽放出无数花朵,火树银花,如星雨一般落下。
“放烟花了。”苏吟轻声道。
大朵大朵的花树从高高的天空绽放,坠落,群星点点,灯影幢幢,烟雾蒙蒙,四海之内皆是梦幻之光。
“真美啊。”我由衷赞叹。
“是啊……”喃喃细语融化在这如梦仙境中,我们贴近着与火光一同变得温暖,仰头沉醉在无边的夜色中。
第二日清晨,师尊并未因昨晚我私自溜去玩的事罚我,但是我却明显地感觉到他将这股怒气转嫁到对我的日常教导中。
卯时三刻刚刚过,我一脚踏进寒林场,便被他拎着去跑圈子,“原只是围着这林子快走上十圈,你既然没守时,便再罚你十圈。”
我跑到吐了早饭,才堪堪跑了十二圈,他却无动于衷。我咬牙跑完了剩下的八圈,已经离来时过了两个多时辰了。
下午便不练体力了,师尊给了我一本《璇玑入门心法》,足足有三百页,让我在明天早晨跑圈子之前背熟它。
我字都认不全,在请教大师兄好几次之后,终于在子时过了一会之后勉强背好,第二天便又是跑圈子背书,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年。
这期间我和陈仙倒是去过繁星谷一次,大师兄伤好后奉师尊的命带我去看望长厢师姊,不过师姊不愿意见我们,本想再顺道去看望玉成哥,可是玉成哥那边戒备森严,非得有掌门的令才能让我们进去,无奈这一行只能悻悻作罢。
我觉得我身体越来越轻盈,每天只需睡一个多时辰便足够了,也不用经常吃饭,平日里便和师尊一起吃仙果,寒林里奇珍异果多的是,看林子的杨师兄见我就哭,不就是吃秃了他小半个林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小气样。
师尊没有再给我书让我背,我私心觉得是师尊没有书了,这半年背了有上百本,怕是把师尊给背穷了。虽然还是不理解书里的内容,但是起码这世上没有几个是我不认识的字了。
后来这半年过得很惬意,师尊没有要求我每天去林子里跑圈子,但是我总会去那转转,总觉得那儿很舒服,果子也很好吃。
我每天都没什么事可做,师尊教了我一套吐纳心法,让我随意练练,等何时练出了不一样的感觉就再去找他。
我自是不肯偷懒,每天都在练,偶尔去找苏吟陈仙他们,他们却苦的很,腾不出时间跟我玩。我练了半年,终于在寒林一凉爽的树荫下悟出些什么,连忙去找师尊。
师尊似是很满意,我也很高兴,因为我终于有了成为仙人必有的首样之物——“仙灵”。
我想知道我半年练有仙灵,这是一种怎样的进度,和旁人比是快是慢。我问师尊,他回我一句“中流。”
我安了心,但是听得另一件事立马就不安心了。
我师姊长厢,明日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