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莪尚未长开,阿沚给梳了垂发分肖髻,肤若凝脂;而四贞以武将为毕生追求,从来都是巾帼发饰,加之常年习武身段娇好,英姿飒爽;吴应熊更是长身玉立,清秀俊朗。三个衣着华丽的小贵人走在路上,自是招人注目。
“唐风孑遗,宋水依依,一直向往江南,却没想北京城竟如此厚重雄浑……”东莪边走边感叹。
“格格所言甚是,这北京城曾是那金中都与元大都,自明成祖以来,更是集全国之力大兴土木……”吴应熊娓娓道。
孔四贞最是受不了慢吞吞的文人作风,直接打断:“你俩说什么呢,文绉绉的耍花枪!”
“孔姑娘见笑了,在下正在说这北京城过去是……”
“行啦行啦,别跟我这儿整那之乎者也,听不明白!”
吴应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东莪赶忙拉住四贞,“姐姐不要打趣了,瞧吴家哥哥都不好意思了!”
“不不不,孔姑娘天真性情,实在难得,是应熊太迂腐了!”吴应熊抓抓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四贞也意识到自个儿是跟出来玩儿的,赶紧大大咧咧地岔开话题:“男子汉红个什么脸!我就听说北京城的糖人儿特别香,怎么一路都没瞧见!”
“这兵荒马乱刚稳住,不知道这些糖人儿糖葫芦营生是不是还有……”东莪眼见一路冷清,有些摸不准。
“二位妹妹稍候,应熊去前边问问,依稀记得这里以前似是有许多稀奇玩意儿!”
看着吴应熊的背影,四贞附到东莪耳边,道:“我瞧你倒跟这吴公子聊得投机,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东莪顿时有些脸红,尴尬道:“胡说什么!倒是姐姐你,我怎么瞧着那吴公子一同你说话就支支吾吾,耳朵根儿都红了!哈哈……”
四贞捏了捏东莪的脸蛋,好气道:“你!你个小丫头片子倒是学会挤兑我了!我一向瞧不惯这酸腐书生!好好一个吴大将军的儿子,要这么细皮嫩肉做什么!”
“姐姐,我可听说这吴家哥哥可是能文能武,将门虎子,想来吴大将军也不会平庸!”
“富不过三代,呸呸呸,当我说错了话,但我就是顶顶瞧不上你这吴家哥哥!”
看东莪一脸窘迫,四贞只好搀着她的胳膊:“好妹妹,好东莪,就当我不会说话,莫生气!不如,你再给我说说那个朝鲜大君嘛!”
东莪一愣,随即打趣道:“你怎得如此关心那柏哥哥?莫不是也有什么想法?你瞧那吴家哥哥细皮嫩肉,那柏哥哥不是更白更漂亮!哈哈……”
“你!”孔四贞满面通红,啐了一口:“哼,是又怎么样!敢做便敢当!我一瞧那大君就是个身手极好的!你……你还不是要关心那个巴什么朗的蒙古小王爷!”
东莪倒似真的有些气得跳脚:“我不过只见了那巴雅斯护朗小王爷几面,哪里关心了!”
“哎呦呦,这么长的名字也亏你记得这么清楚!你倒说说,他们俩哪个更俊,哪个你更中意?”
东莪听了这话,先是脸上更红,后是怕这话叫人听去惹出麻烦,顿时端起了架子,收了嬉笑,严肃起来,像个宫里嬷嬷似的说:“姐姐说的哪里话,什么中不中意!叫人听了笑话!尤其这以后在宫里,千万不可胡言!这两位可都是贵人!”
四贞也觉出味儿来了,吐了吐舌头:“行行行,我的东莪嬷嬷!这儿又不是皇宫,说说而已有什么要紧,你就告诉我嘛……”
东莪和四贞是面对着站的,这会儿东莪却看到四贞后边吴应熊远远的走回来,赶忙抓住四贞的手,小声道:“姐姐,大君那边我会瞧机会安排,只是这会儿吴家哥哥来了,千万莫叫他瞧出什么不妥!”说着就朝吴应熊绽放了个大笑脸:“吴大哥辛苦了!”
“格格客气了!应熊打听了一圈,这战乱闹得好些个古玩字画的老板都歇业了,就剩下那么一两家留个小门儿,不过他们土生土长在北京,听说是睿王爷进京了,很快会重新开张……”
看着四贞与东莪有些失望的小脸,吴应熊顿了顿:“两位莫要担心,致美楼倒还开着,这可是京城一绝的菜馆儿,尤其三丝鱼翅与红烧鱼头,应熊这些年在关外也尝尝挂念……”
东莪还想着刚才与四贞的话茬儿,怕再在此地交谈,又出什么不该说的,赶忙道:“走了许久倒是饿了,那就劳烦吴大哥带路了,吃了饭咱们再去瞧瞧那几个开着的铺子?”
致美楼名副其实,或许是牵扯了太多达官贵人的吃食,经过这京城动荡也没伤着元气,此刻门大开着,小二迎了上来:“少爷小姐可眼生呐,不知用点儿什么?”
吴应熊道:“久闻致美楼大名,我带两个妹妹来尝尝鲜!”
“少爷那您可是来对了!咱这儿可都是回头客,那李闯王进北京城转了一圈儿又走了,您瞧生意还是这么好!”小二乐颠颠地接道,随即报了一长串儿菜名,听得东莪本来没有多饿也有些流口水。
“唉早知这么有趣的地儿,当年就不该听我娘的绕过北京,否则这次恐怕就是我带路了哈哈!”四贞爽朗地笑着,吴应熊也是脸微微红着笑眯眯地看她,东莪看看两人,心里好像有些明白了。
起筷落筷间,只听隔壁桌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的大嗓门:“魏兄,要说这李闯王可真对不住咱哥儿几个,他一来京城,咱都得歇业!还真以为他能入主紫禁城呢,结果就这么遛了一圈又跑了,可真没劲!”
“就是!咱几个小本儿生意,天子脚下的,容易么!”魏姓壮汉也是忿忿。
“王老爷,您这要是小本儿生意,让小的我怎么活哟!”小二上着菜,嘟囔道。
“切,你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家秦老板可是这个,”说着比出大拇指,墨绿的扳指很是亮眼,“在这大乱世,还敢把生意做这么好的,也就他啦!佩服!”
这声儿把正在对账的秦老板引了过来。“这还不是多亏兄弟几个抬爱!才让秦某能偏安一隅!”
“秦大老板谦虚!要不是您,我这口馋嘴可就要糟喽!”
“哈哈……”大堂众人看来甚是相熟,都笑起来。
东莪一边吃着一边打量,只觉得这北京城的百姓很是亲切有趣。
突然四贞像是发现了什么,小声道:“果然是京城,什么稀罕宝物都有!”
东莪顺着看去,远远一桌有一束发少年背对着,一身墨色,袖口和裤腿都扎着,肩阔脊直,精瘦有力,很有风骨。
应熊也扭头看去,瞥见了那少年放在桌上的剑,惊道:“孔姑娘真是慧眼!那剑莫不是寒羽?是了是了,父王告诉过我,'剑鞘含玉,柄泛宝光',没想到真能见到!”
东莪这才明白,原来这俩人说的是剑,顿时想到同是将门之后,怎么就自己如此眼拙,心下懊恼。
“吴家哥哥,若是我说想去认识认识他,会不会特别唐突?”四贞道。
东莪噗嗤一笑,:“姐姐居然也不好意思了?!”
应熊看着四贞对那人感兴趣,少年意气顿起,道:“还是应熊去吧,怎可让两位姑娘出头,如此江湖奇人,错过可惜!”说罢起身。
四贞和东莪就眼巴巴地看着,期待那宝剑少年能转过头来。
果然,不知吴应熊说了什么,那少年竟真的转身走过来,四贞和东莪都愣住了,东莪只觉得眼晕:真真是公子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