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幽州之时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自然是听说了无极门和王太监冲突的事情。但对雍王居然敢在过年时候江泰生辰上无极门找茬还是非常震惊。
江凤蠡第一反应是与邵剑萍对视,他星月剑派是当今圣上在武林中的得力助手,雍王或许要给些面子。邵剑萍的眼神则表示星月剑派不会为无极门出头,但那雍王若是敢做太出格的事情,他们却可仗义执言。
睡过小霸王李放的沈星移并不把雍王放在眼里,她与姓江的交情一般,千里迢迢跑来幽州贺寿已是十分勉强,没想还能看一场好戏,反倒兴奋起来。
洛玉知道自己身后有燕王和高澋两个身份特殊的人物,不敢过于声张,而是命师妹和邵剑笙他们尽量把那二人遮挡起来。高澋怕李敜胡乱出头,特别嘱咐他无论一会儿事情恶化成什么样,都不要暴露了身份。她了解那个雍王舅舅,目中无人鲁莽暴躁,是不会给个听都没听过的燕王面子的。
“诸位,失陪,看来我得先去处理这麻烦事了。”江凤蠡对这几个江湖世家到底有多少交情心知肚明,不期待他们能鼎力相助。可他讲完并不到大门去迎那雍王,反而先进了后堂,大约是去通知江家长辈吧。
待江大少爷再次出现,雍王的人马已经突入大堂,把宴厅弄得一片混乱。
“你就是那个什么江凤蠡?”雍王趾高气昂地问,以为江凤蠡是什么人物呢,原来只是个小矮子。
“回雍王殿下,在下正是江凤蠡。”江凤蠡不卑不亢地回答,只是略略屈身拜见。
李敜觉得现在这江大少爷才有了那日围王诚的气势,面对雍王也毫不怯场,算得上是个人物。
“你可知本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在下猜,是为了王诚王公公的事情?”
“不不不。”雍王却摆手摆手,“区区一个奴才,岂用本王如此劳师动众?”
“那究竟何事劳烦王爷大驾光临?”
“本王是为你而来。”雍王冷笑一声,上前一边弄着袖子一边说,“本王看江大少爷是个人才,现在我雍王府正好出了一个缺,就由你补上吧。”
连高澋都没想到她雍王舅舅居然会玩这招,看来背后必是有人指点,这雍王府最近的出缺不就是王诚的大总管之职。
这时,雍王命人搬来一张刑床,置于江府大厅中央,明点事的都知这正是宫刑所用之物。无极门大掌门江泰寿辰,雍王竟然弄来这么一个断子绝孙的器物,众人不禁哗然。一个看不惯的江湖人大胆跑出来指责雍王,竟被他身边一个身佩大钢刀的侍卫劈成两段,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连小声议论的人都没有了。
“江大少爷,请吧。”雍王指了指刑床,让江凤蠡自己识相点舍鸟保平安。
“谢王爷厚爱,江某江湖草莽,怕是没有侍奉王爷的资格。”
江凤蠡倒是非常平静,似乎一点都未因那刑床受辱。在场的女子只当那刑床丑恶,但全场男人都觉得江大少爷实在是蛋定异常。李敜倒是冒出个鬼想法,江家不是还有江凤清那个死太监么,送出去顶数算了。
“恐怕由不得江大少爷。”雍王讲罢,便挥手命人上去要强行将江凤蠡押上刑床,无极门弟子见状纷纷涌出保卫大少爷,双方对峙之时,江上游和江下飞两兄弟从后堂走了出来,喝止双方。
“雍王殿下。”两人齐齐拜见雍王。
“你们两个又是什么玩意儿?”
“我们是无极门少主。”江氏兄弟四十多岁,因为老父江泰命过于长了,到现在也没能混上个掌门当,头衔竟还要挂个“少”字。
“哼。”雍王才不将二人放在眼里,继续命手下将江凤蠡押上刑床,无极门弟子见两位少掌门刚刚已经禁止他们行动,只得呆立着看着侍卫上前。
“且慢。”江下飞以一招移形换影挡在侍卫前面,似乎是想给他们下马威。
江上游则上前与雍王说:“殿下,小儿无德无才,怕是不能到府上侍奉了。”
“行,本王不喜欢强人所难,他不去就你就呗。”雍王挥手示意侍卫往这边来对付这个百般阻挠的老鬼。
“当今圣上曾下过一道求贤诏,当中明令若被举之人坚辞不受,大小官吏一律不得以威势相逼。殿下今日的做法恐怕有损圣上仁德啊。”江上游摇了摇头,其实这些侍卫哪里是他对手,不过雍王的面子他们必须要给罢了。
“笑话。我出京之前皇兄曾问我此事想怎么了,我说你江家杀我一个大总管,赔我一个大总管就是,他亦认为这很公道。你江氏今日若不赔出一个阉人来,如同抗旨。”雍王早就摸清了李昭延的套路,今日无论他在江家做些什么荒唐事,皇帝不过就是降旨训斥一番,断不会有什么别的动作。
“圣上真会觉得这样公道?”李敜小声问一旁的表妹。
“才怪。舅舅听说那王诚是被雍王府的人杀死之后还说这和人家江家无关,明令他不要搞事。”高澋这种知情人士一听就知道雍王是胡乱抬出皇帝,他初八就能出现在幽州,还不知道是不是圣上见他烦了将他赶出长安呢。
江上游无奈,只得拿出一道铁牌,语气略微强硬地说:“本朝武帝曾赐江氏先祖丹书铁券,免我江氏子孙奉诏奔驰之责,就算王爷今日当真有圣上诏令在手,恐怕也不能硬来。”
李敜没想到江家居然还有这个东西,莫非爷爷虽然打残了江泰那个老鬼,却没有杀他也是因为这玩意的存在?
“丹书铁券只能免死免征,活罪却是难逃。你害死我王府官家,还能平安无事了?”雍王岂是这么轻易让步的人,这就推翻了自己求贤的说法,要兴师问罪来了。
“在下那天去幽都不过是看看年戏,倒的确是目睹王府侍卫刺杀了王诚公公。”江凤蠡信誓旦旦地说,那日他无极门的确没有动手,是整个幽都百姓都能作证。
“哦?那么就是这帮人欺骗本王咯?”雍王早有准备,这就绑了十来个人到前厅跪下。
“你!……”江凤蠡一看,竟全都是戏班的人。
“若江大少爷不将事情认下来,本王只好问这些人胡言乱语之罪了。”
雍王话罢,一群侍卫站到戏班之人的身后,将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戏班的人都被堵着嘴巴,不能言语,有的拼命摇头,有的老泪纵横,真是飞来的横祸。
“是我这边的侍卫动刀子,还是刑床这边的师傅动刀子,就看江大少爷的抉择了。”雍王得意地说到,按照那人的说法玩这一局果然比硬来有趣多了。
江凤蠡看雍王为逼自己竟不惜让十几颗人头落地,竟有些挺身而出的冲动,以他的武功了结雍王不是问题,最多到时自尽谢罪,陛下圣明之君知道原委应不会怪罪江家上下。谁知江上游却一把将他拦住,十几个草民的性命便能化解无极门的这场危机实在是太过划算。
一旁围观的武林正派都正在受良心煎熬,可是都不敢与雍王正面冲突。昆仑宫与梧桐山庄向来不问朝廷中事,就连甚得今上信任的星月左派都不敢作声,邵剑萍想大约只能稍后将此事上报皇帝等待圣裁。
这时,只有李敜跳了出来。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李敜。被放逐幽州无权无势的李敜。甩开高澋的手不顾一切的李敜。
“我那日也在场,清清楚楚地看到是雍王府侍卫杀了那老太监。戏班众人当时距离与我差不多,看到的情况并无二致怎么会胡言乱语?王爷倒是解了他们的嘴让他们亲自说说是怎么胡言乱语法?”
早就义愤填膺的邵剑笙见状,飞身上前打倒一个侍卫,松了戏班班主的嘴,只听那班主哭诉:“我们说的也是侍卫杀了王公公,没有别的啊!”
“你们还不动手!”雍王恼羞成怒,这就喝令其他侍卫速速将戏班之人诛杀。
“我看谁敢?!”李敜扯下了面纱,“燕王李敜在此!”
邵剑萍看刚刚昆仑宫出手的那个弟子分明用的就是星月剑派的武功已经疑惑,这又见燕王现身便知那人是弟弟邵剑笙。
既然幼弟已经出手,那星月剑派也不必端着,况且他们本就受命保护燕王,义不容辞又职责所在,邵剑萍便命一众弟子将戏班诸人从侍卫手下救出,围护起来。
“燕王?!”雍王听言讪笑,他家史功底还不如李敜,并未听过燕王是哪位,反正亲王中只有梁王和晋王不能得罪,别的不用放在眼里,不过这副长相……还真像他那皇兄啊。
“对,这燕地的王。”李敜挺着日益发福的小肚腩昂首怒对,气势一点不比雍王弱。
“怎么,见了也我不叫一声皇叔,不知是哪个贱婢所出,如此没有家教?”雍王真是好好补补家史了,竟不知道李敜的老娘是皇后,而他自己的老娘才是无名贱婢。
“雍王舅舅,敜哥哥是陛下的嫡子,乃皇后所出。”高澋实在是看不下去,也走了出来,掀掉面纱。
“啊?!!”雍王惊讶地望着外甥女,其一他不知道她竟也会在场,其二他貌似说错话了。
“刚刚……好像有人叫皇后娘娘贱婢?”李敜用看你怎么死眼神望着雍王,他早不把皇后当成亲娘,但对搬她出来吓人却是乐此不疲,貌似比皇帝威慑力还强。
“额……误会!误会!”雍王没了刚才的气焰,皇后娘娘绝不能轻易得罪,毕竟是在大殿之上当众捅死三哥的人物。
“好像还有人说今天相当于是奉陛下的诏令而来?”李敜乘胜追击,进一步恐雍王。
雍王这回是彻底软了,这时他才在脑海中搜刮出关于燕王的信息,好像说是先帝转世之类所以不得陛下宠爱的人物,未必需要担心,不过皇兄这个人谁又想得明白。而真正需要忌惮的是高澋,比起高氏的声威,他这个偏僻之地的亲王实在算不上什么。
“不想今天这个事情闹到陛下和娘娘那里去,就快带着你的人滚!”李敜见有澋儿妹妹撑腰,更加硬气了。
“你小子给我记着!”雍王看今天大势已去,手指对着李敜的鼻子晃晃做了做狠样,又厌恶地看了一眼高澋,欲拂袖而去。
“回来。”李敜却仍不放过他,指着刑床说,“皇叔,你的床忘了。”
“哼!”雍王心中愤恨,却也只能认栽,叫人又抬了那刑床,悻悻败走。
待得雍王走远,李敜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惹出太大麻烦。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他看到了澋儿妹妹赞赏的目光。